行动学习法在我国公务员培训中的实践

　　行动学习法产生于欧洲，英国瑞文斯（Reg Revans）教授是其重要创始人。他在1965年从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转往比利时工作之后，基于在英国工作的经验，为高潜能的管理人员举办了新的管理发展课程。在这个课程中，每个参与者所在的机构都提出了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他们被交换到不同于自己原有专业特长的题目下，组成学习的团队，群策群力，互相支持，分享知识与经验，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背靠学习团队，解决这些棘手的难题。通过实践，这种方法获得了成功，并被称为行动学习法。70年代，瑞文斯教授返回英国，与另外一个同事共同为英国电力公司开办了行动学习法课程，受到管理培训与发展领域专业人士的重视，这种方法被公认为一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学习路径。1991年开始引起我国一些培训机构的重视。1998年，中组部培训中心（以下称CTCSPMO）根据我国的国情，将这一方法用于甘肃省等西部贫困地区省份的中高级公务员的培训与发展项目，并在实施过程中作了部分改革，使其更适应我国的体制与文化，特别是适应我国贫困地区的情况。该项目的实践，为推动地方政府职能转变，开发中高级公务员管理培训的新技术及推动省级机构人力资源管理政策现代化方面，做了重要尝试。

　　一、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的实践

　　20世纪90年代初，CTCSPMO开始关注行动学习法并进行研究，通过部分改造设计，利用中外合作项目，将这种方法试用于甘肃省中高级公务员的培训。

　　在甘肃省使用行动学习法进行中高级公务员培训时间是3年，集中研究3个专题：1、政府如何扶持中小企业发展；2、生态环境保护与规划；3、人力资源开发。每个专题用1年时间。目前，前两个专题已经结束，第三个专题正在实施过程中。笔者在两年多的时间中，作为CTCSPMO主任，领导并参加了全部项目的设计工作和第一个专题的实施工作。下面就第一专题的实施情况，介绍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的试点情况。

　　1.准备工作

　　准备工作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为充分理解和掌握行动学习法，CTCSPMO四次邀请香港和英国的专家到北京介绍有关的专业知识，介绍在英国及欧洲其他国家和在我国香港地区实践中获得的经验。在深入学习、研究的基础上，将行动学习法应用于三个小型机构管理人员培训项目，由此培训了一组专业培训者。他们了解行动学习法的原理并熟练地掌握培训项目设计、组织和小组活动催化的技巧。?

　　第二，选择甘肃省中外合作管理培训作为实施行动学习法的项目。在该项目签字前，CTCSPMO的项目管理人员与甘肃省委主要领导和省委组织部的负责同志多次商谈，确定该项目的研究专题。最终确定的专题主要来源于1998年春天该省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提出的议案中呼声最强烈的课题，并且都是涉及多个工作领域的复杂课题。为配合培训项目的展开，CTCSPMO项目组成员积极开展调研，尽可能地掌握与所确定的专题有关的情况和问题。甘肃省成立了由省委主要领导参加的项目领导小组，直接指导项目的运作，并从省直机关和各地区中心城市选拔24名学员参加培训。这些学员承担着各自领域的政策决策和政策执行的责任，其中14名高级公务员、6名中级公务员、2名研究人员和2名国有中型企业总裁。

　　第三，由CTCSPMO的项目工作小组对参加行动学习项目的骨干（学习小组长）、小组顾问（催化者）和省培训中心的项目组成员共8人提供了一周的预培训，系统介绍培训原理与行动学习的知识，并进行反复的小组研讨催化技能的训练，最后，这8名骨干用1天时间讨论了在甘肃开展项目的初步计划和活动方式。?

　　2.项目的设计和实施过程

　　在前期工作结束以后，进入实质性的运作阶段。

　　在每一年的行动学习项目的设计中，首先提出要达到的主要目标：（1）向省委省政府提交一份政策建议报告；（2）结合学员所在机构转变政府工作职能的需要，发展出适用的工作工具；（3）在专题研究中使参与者之间建立紧密合作、互相支持的关系。

　　项目活动以学习小组为主，每组8名成员，他们大都是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中高级管理人员。每组设一名组长和一名顾问。在筹建小组时，尽量安排有相同工作专业背景但来自不同机构的学员组合在一起。在项目开始之前，每个学员都与自己的上级有一次深入的谈话。根据个人所在机构的需要，探讨并确定自己在项目中的研究方向。项目启动的第一步是进行第一次的全脱产培训。这一周培训的目标有4个：（A）理解行动学习方法，建设小组团队；（B）听取中央高级政策研究人员介绍中央在该专题领域的相关政策；（C）通过小组研究和全体学员研讨会，将“专题”分解为3个子题目（确立小组题目），再将子题目分解为每个个人的研究题目，并与个人所在机构的实际工作的需求紧密地挂起钩来（确定个人题目）；（D）小组各自详细制定项目研究计划和小组一年的活动计划。

　　第一次集中培训研讨之后，小组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由于甘肃省是一个区域横跨1200公里的狭长省份，高原荒漠区占60%，交通不便，参与者又多是负责某一部门或地区的领导干部，所以一般预定每一个半月集中活动一次，每次1～２天。最初的两次活动例外，相隔20天，这两次活动都先听取由CTCSPMO从欧洲邀请的3名经济学和公共管理专家的讲学，然后分头进行小组活动。在行动学习小组活动进入第7个月时， CTCSPMO与省委组织部培训中心联合组织24名学员赴欧洲考察“中小企业发展”专题18天。赴欧前，每个学员都根据各小组专题和个人专题，拟订了一份调查研究提纲，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给欧洲接待单位，以供了解培训需求。学员在欧洲按讲座、讨论、实地考察各占1/3分配时间。

　　学员经过10个月的小组研讨、回单位实际操作和赴欧洲的调查学习后，提交第一阶段个人学习研究报告和各小组子项目的研究报告，最后两个月完成向省委提交的政策建议报告。

　　在整个学习研究期间，CTCSPMO帮助甘肃省组织部培训中心把工作重点放在推动各小组不断剥离研究专题的表层，把研究实践指向最关键最本质的问题，并反复推进小组的团队建设，使学习和实践的过程富于生机和活力。由于学习和讨论紧密联系工作实际，小组研究的成果能够直接运用于实际工作，并在研究和实践中不断获得改进，从而进一步鼓励了参加者及其所在机构参与项目的积极性，对项目的进展逐步建立起信心。

　　在项目完成以后，对项目实施和学习培训的情况进行评估。评估方式包括聚焦小组座谈、结构式访谈、书面资料收集和实地现场考察等。评估过程在甘肃省领导、组织者、学员和国内外协作者四个层面展开，保证了评估结果的客观性和全面性。

　　3.行动学习法在我国实施的特点

　　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实施的主要特点有：

　　（1）中央和省委省政府各个相关机构同心协力。在甘肃全省范围内实施的行动学习项目，跨多个政府部门、地区和城市。在研究解决涉及全省社会、经济发展以及政府改革重大课题时，使来自各个领域的参加者能够群策群力，集思广益。

　　中央组织部、甘肃省委、CTCSPMO和甘肃省组织部培训中心与所有参加项目的机构紧密合作，保证了这一复杂项目活动的持续深入开展。

　　（2）对专题层层分解，形成研究专题网络。

　　在行动学习项目实施的过程中，既有项目活动的总课题，又有各个小组的一级子课题，小组中每个参与者还持有二级子课题。在项目实施的一年时间里，多数参与者还在本单位组织了3～10个月的内部研究小组，并将他们所持有的二级子课题分解成多个三级子课题，由此形成了专题的网络。项目专题的分解细化，保证了项目覆盖的广度和专业化的深度，也降低了研究、解决问题的难度。这种方法对于解决复杂的系统问题很有帮助。

　　（3）在小组的活动中，组长和催化者既职责分离，又相互合作，不断推进讨论和实践活动。

　　在实施行动学习法实践中，组织者将它设计成一个“认知发现” （cognitive discovery）和“认知接受”（cognitive reception）并重的学习过程，并注重小组的团队建设与经验分享。同时，考虑到我国的政治体制与文化特点，学习活动小组的组长都由高级别的资深领导干部担任，他们的工作主要是领导小组活动和对外协调。小组顾问承担寻找培训资源、收集学习资料及小组研讨催化的工作。整个项目过程围绕解决问题展开，遵循“学习——实践——质疑——提高” 的循环过程，不断将研究的对策转化为实践的成果。

　　（4）CTCSPMO和甘肃省委组织部培训中心充当了项目的顾问角色。其任务有三个：一是充当小组长和小组顾问（催化者）的顾问；二是协助各个小组提供培训资源；三是监督各项目小组在一年中学习研究的质量。

　　（5）引入发达国家的专家资源，汲取欧洲国家的相关经验。甘肃省运用行动学习法开展的管理培训，还通过中外合作项目安排赴欧洲培训考察，使学员直接了解和掌握欧洲国家的相关情况与经验。多名欧洲专家直接参与了项目的设计和组织工作，提供了大量的资料和专业讲座，并对学员的学习过程和研究的方向提出许多意见和建议。

　　二、实践取得显著成效

　　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的实践取得了明显的成效，成为通过培训方式支持我国西部大开发的一个重要经验。项目质量评估专家瑞士St Gallen大学的杜布斯（Rolf Dbus）教授与中国科学院心理学研究所管理学专家陈龙教授，在评价甘肃省采用行动学习法实施的项目时认为，该项目真正运用了行动学习法，而不是象某些人仅把行动学习法当成时髦的口号。概括起来，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的实践，主要取得了以下成效。

　　1.找到了适合我国体制与文化的实施行动学习项目的方法

　　行动学习法这一在欧洲国家发明并发展起来的管理培训方法，在我国省级政府实施要受一定的体制和文化的制约，因此，在引进这一方法过程中，对它进行了必要的改造。事实证明，经过改造后的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公务员管理培训中发挥了在项目设计初期未曾料想到的作用。

　　2.帮助甘肃省解决了一些关键性的实际问题

　　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的成功实施，对帮助政府解决一些重要课题，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在“政府扶持中小企业发展”的专题下，通过一年多的行动学习活动，在省级政府形成了为本省中小企业发展服务的政策建议和实施方案，其中提出把中小企业发展作为省经济发展的重要途径，积极引导中小企业向专业化、特色化方向发展，建立多种形式的中小企业发展基金，努力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大力发展中介组织，创造条件建立中小企业的“孵化器”，在完善市场机制中，政府由管理型向服务型转变；在省人事管理部门形成了政府在为中小企业服务中提高内部人力资源开发水平的政策建议和实施方案。市（地）、县级政府形成了为地区、城市的中小企业服务的工作制度和实施方案；参加项目的学员还开发出省银行评估中小企业申请贷款项目和社会中介组织评估中小企业经营管理水平的两套工具；为甘肃省政府建立了一套对中小企业贷款的双向评估制度；在项目开展同期开展了对数个中小企业诊断咨询的工作，使一些困难的小型企业扭亏为盈。这些工作在我国加入WTO以后省级政府转变职能、大幅度减少行政审批，建立完整的市场经济体制，都是基础性的建设。

　　3.帮助甘肃省政府建立了机构间密切合作的工作网络关系

　　以往，省政府部门和各地区之间各自为战，在解决重大的问题需要协同行动时，常常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协调，并且部门与部门、部门与地区、地区与地区之间往往是用利益妥协的办法换取互相支持，降低了工作的效率和效益。通过行动学习法的实施，使政府各有关部门及各大中城市的公务员会聚在一起，共同探讨解决某一问题的良策，并在解决具体问题的过程中，使参与的部门和地区认识到，本部门、本地区，需要与其他部门、地区相互配合、密切合作。政府各部门各地区不再是一个个孤立的岛，而结成了一个真正的工作网络，为提高省和地区政府工作的质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4.培养了一批掌握应用行动学习法做人力资源开发和组织发展工作的专业人才

　　行动学习法在甘肃省近3年的实践，已经有50多人接受了这一方法的系统学习和实践，基本掌握了这一方法，为该省人力资源开发和组织发展工作提供了一支专业化的队伍。三、行动学习法是有效的管理培训方法

　　1.行动学习法是学习知识、分享经验、创造性研究解决问题和实际行动四位一体的方法

　　行动学习法包括专业知识的学习，但主要的目的不是获得这些知识，而是运用这些知识去分析、研究实际工作中的问题，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并付诸实施。所以，在甘肃省的行动学习项目包括了知识学习、分享经验、创造性地提出并解决问题、建设学习团队和建立参加者所在的各机构学习小组5个环节。它是以行动为基础、以小组成员的经验和支持为依托、以问题为中心，以创造性思考为条件四位一体的学习方法。

　　在行动学习法实施过程中，专业知识的学习是很必要的，如果缺乏这些专业知识，就无法认知要研究解决的问题。学习小组中每个个体的相关经验和对现实问题的认识与理解，是小组研究中另一种非常宝贵的资源。理论知识可以通过阅读资料和请专家讲授来获得，经验分享和对未知领域的探索是通过小组成员之间相互交流和比较中得到的。

　　发现需要探讨的实际问题是行动学习法的关键，第一步往往是学习小组成员直接提出的在自己的实际工作中需要解决的难题，之后是在外部专家的引导下逐步发现问题，但最终找到的问题都是小组成员在具有高度责任心和高度互相信任的气氛中创造性思考的结果。问题一旦获得阶段性的确认，就开始解决方案的设计，设计出的方案会吸取小组成员的各种建议和思想。当方案再返回到各参与机构进行实施时，研究和学习的过程就变成了一个思想与实际操作互动的过程。不断地获得经验并在下一次小组活动中提出修正方案再实施，这样循环往复，直到问题得到更满意的解决。

　　2.行动学习法是个人不断成长的方法

　　如前所述，行动学习被称为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学习是从学员自己工作中的实际问题开始，经过学习和反复思考、研讨，逐步理解问题并制订解决问题的方案，最后付诸行动。这时的行动还只是第一个阶段的结束而不是整个学习活动的结束，同时它也是第二阶段学习的开始。通过一段时间的行动后，再进行总结、反省，找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对策，并再付诸行动。如此不断反复，构成行动学习的全过程。

　　在行动学习法实施的过程中，学习小组每个成员都积极地参与到每个环节中并创造性地发挥个人的潜能。通过专业知识的学习，获得丰富的相关知识；通过对实际问题的探究，提高发现问题、分析问题的能力；通过解决问题，获得经验。学习小组成员在学习过程中的互动，促进了小组的团队建设，使成员之间增强了相互理解，提高了沟通能力，也使他们在如何思考、如何感受、如何规划行动方面不断获得新的体验。

　　3.行动学习法是促进组织不断成长的有效途径在甘肃省实施的行动学习项目是以中高级公务员为主组成行动学习小组的形式进行的，小组成员来自多个不同机构，由于各个负有领导责任的中高级公务员在自己主管的机构内组织了各个学习小组，使他们的机构或组织也有机会得到成长。行动学习是解决组织内部实际问题的方法，是寓学习于工作之中、不脱离工作或在工作中学习的方法，这就使学习、工作和机构的发展获得了有机统一。不断地探索解决机构工作中的棘手难题，极大地激励参加行动学习的所有人，使学习者和他们所在的机构产生了巨大的自信和相互信任，在机构中逐步生长出浓厚的学习发展的气氛。

　　行动学习法及其在我国公共领域中的实践还是一种新课题，尚在探索之中，在包括公共管理改革和企业改革的实践中，还没有引起更广泛的注意和应用，有待于进一步研究、开发和推广。在甘肃省开发行动学习项目是中央组织部协助西部省份发展的一个重要项目。这一项目的设计得到了甘肃省委省政府的认同，并且成为甘肃省公务员们引以为自豪的“我们省的项目”。这一项目在我国已起到一定的示范作用。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在我国政府现代化与中高级公务员培训领域发挥更大的作用。

　　(本文刊登在《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0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