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治者,不患事不成,而患势不成。谋治之道似如博弈,善谋者谋势,不善者谋子;谋势者局清子锁而子子相助,纵然有失,亦可持危救困而求胜;谋子者局茫子踌而子子自护,纵然有得,亦必朝不图夕而亡局,况谋一子求胜乎?
曾几时许,长虹纵横驰骋而独尊海内,国人甚以为傲。然,恰遇赤县九州举国日盛之时,其却渐失尊位,浮沉商海,世亦不乏幸灾乐祸、极力唱衰者。长虹今之困,一言蔽之:家有业而利不足。问其之困因,可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或言误度时势致战略有失者,或言业不精道致战术失当者,或言国资拘绊致机构滞壅者,或言才乏兼人致创辟乏新者,或言权者谋私致祸起萧墙者,如此等等。
近日,得窥长虹改弦更张而四海求贤,欲谋一将擎局图强,此举睿算。长虹困因,众说纷纭,余未敢妄断是非。然,家有业而利不足者,其因无外有二:或利有余而心不足,或心有余而力不足。所谓利有余而心不足者,是为“人心不足蛇吞象”,遇有欲壑难填之辈,利必窃失,故显不足,如上所言之“权者谋私致祸起萧墙”。如为此故,纵有神助亦难解困。余乃谋治之人,论治不论人,且居局外,勿敢妄议长虹局内是非,故取“心有余而力不足者”论之。
心有余而力不足者,世人常谬识其四:一则谬以“人才不济”因之,误以“人才不济”则业技不精,故使战略有失、战术失当、创辟乏新,终成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果;二则谬以“机构滞壅”因之,误以“管治滞壅”则贻事误时,故使战略有失、战术失当、创辟乏新,终成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果;三则谬以“赏罚不明”因之,误以“赏罚不明”致人怠惰因循,故使战略有失、战术失当、创辟乏新,终成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果;四则谬以“掌执不贤”因之,误以“掌执不贤”致万事难谋,故使战略有失、战术失当、创辟乏新,终成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果。此等谬识,貌似合乎情理,实则似是而非,多为管窥之说、皮相之谈。深究其理,无外如是:
其一,“人才不济”之论,实为不识“才之所出”而谬生此误。余曾有论:人才非有才之人,人才乃一勤态。勤必自育而才。人若勤思、勤学、勤钻、勤谋、勤为、勤进,患无才乎?此即“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之理。故而,才之所出者:勤而自育。人无“勤”字当头,纵有天资亦难成器,纵怀大器亦不成用,故显人才不济。
其二,“机构滞壅”之论,实为不识“才之所驭”而谬生此误。机构滞壅虽为恶疾,然,众人若勤力谋事、倾心谋业,何来滞壅之说?“胖”与“壮”皆为体硕,外强中瘠则为“胖”,内外兼修则为“壮”,胖壮之别,缘起驭人之术,南橘北枳、秦智虞愚即为此说。犹似当下诸企业,虽苦心经营占据市场一席,却做大不做强,胖而不壮,熊而不雄。
其三,“赏罚不明”之论,实为不识“人之所欲”而谬生此误。赏罚严明虽为人所好,却非人所欲。知人所欲,须知人性。人之天性为何物?韩非子有云:“好利恶害,夫人之所有也”“夫安利者就之,危害者去之,此人之情也”;又云“凡治天下必因人情”。其所谓“人情”即人性。人性者,趋利避害而已,此为人之一切社会行为动机。欲谋治,必始于趋利避害人性。人欲趋利,必先有机会;人遇有危机,必求避之。故而,人所欲者,机会也;人所恶者,危机也。商鞅有云:“人生有好恶,故民可治也”。是以,谋治之道即为:均机以诱,伏危以惧。如此即可解放人性而解放生产力,此非“赏罚严明”所能及。
其四,“掌执不贤”之论,实为不识“史之所创”而谬生此误。古有云:“千镒之裘,非一狐之白”。谋大业者,寥寥数人岂能力支?历史唯物主义始持“历史由人民创造”之论。余之《论权者谋》有云:“世事万种,权者纵有天贤亦难善万事”,一单位之发展,非掌执之人独木可支,需群策群力方可如日中天、同辉日月。况乎,如余新著所言,“视下如死物,视上如无物”为谋治双原则。“视上如无物”近乎老子“无为而治”,犹似刘邦自轻之言:“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是以,长虹困疾,责在掌执者,根在长虹身。根若不除,终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除此四论,尚有一“规制不善”论者。持此论者,多为“高人”:眼高手低。此等厮类好于遗迹谈虚、坐而论道,其之所见,亦多为燕雀之见、管窥之说,及表不及里、见木不见林;若问其善全规制之法,或为媚外之论,或为泛泛之谈,或为非非之想,皆道头不知尾,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由此观之,长虹“心有余而力不足”者,疾于人不勤。人不勤即无积极性;人无积极性,创造性无从企及。人无积极性创造性,岂能怀才?人之不才,力将不足,利必不取。是以,人之积极性乃企业生命之源。欲掘此源,须以机会危机解放趋利避害人性。人性若得解放,人必勤趋利、勤避害,勤趋勤避,大势即成。
以何机会危机解放人性?古有云:“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所得不均,人必患之,终而惰之。如若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何患之有?故而,欲使人无患,必求“劳得均衡”。人欲有所得,必先有所劳。劳者,无外用人,获用即得劳,重用即多劳;得者,无外量效而酬。求取“劳得均衡”之法甚为复杂,但其有二:竞岗用人,为分争劳。亦竞亦争而归自然之法,此即“道法自然”。竞岗用人重在“迎狼入室,量才器使”,为分争劳重在“独设曹职,按市切糕”。此等方法须长篇累牍方能明晓,恐贻笑大方,姑且简述:
迎狼入室之法重在均等用人机会,赋予企业新陈代谢机能;
量才器使之法重在量化度才之尺,使人知其短而奋进自育;
独置曹职之法重在独立职能任务,使人责无旁贷勤尽其责;按市切糕之法重在量化劳动价值,使人勤尽其能争劳抢工。
如此行之,可成三势:
一成“劳得均衡”之势,人无不均之患必勤之。
二成“不进则退”之势,人遇非福即祸必勤之。
三成“自然进化”之势,此势乃谋治之大成。一则部门为自求多利,必当自善其能、自裁其员、自顺其势;二则众人为自求多福,必当自育其才、自勤其事、自搏其业。
企业成此三势,所属必当勤学、勤力、勤智,存此三勤,力有不足乎?事有不谋乎?利有不厚乎?
然,“竞岗用人,为分争劳”需化为规制方可成行。规制者,规定、制度。欲使规制成行,须以机会与危机反噬、反生之理立规设制,赋其生命。时下,国政求法治,企业言法治。然,法治成行者屈指可数。法治,谋治根本之法。法治难成行,皆因规制生而无命之故。规制若生而有命,纵无监执亦可落实,终成垂法而治之势。规制可否生而有命,可求证阿尔巴尼亚《卡努法典》,其无护法监执却自行600余年而不衰,虽屡废亦不可止。众人常误以为“人是活的,规定是死的”,此乃诸多企业管理失败之根源。如前所言,“视下如死物,视上如无物”为治道双原则。视下如死物,以规制活之;视上如无物,以规制显之。如有此为,法治即成,谋治即成。
且,规制若生而有命,即生文化。古有云:“魂之所系,所向披靡;魂之不存,一溃千里”。企业之魂立于文化,魂强则企业强,魂衰则企业衰。企业文化,乃众人习性,亦为众人行为自觉,众人若行不自觉,谈文论化徒有其表、空乏其意。时下,诸多企业谬以口号、理念为其文化,遂以教育灌输、生记硬背、张挂图文等自铸其魂;其所谓“文化”如无本之木、无水之源,为掌执者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之举。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其意有二:一则众人同心方可成事,二则取焰当先有柴。焰以柴为本,无柴既无焰。火焰恰如文化,能现于色、强于热,却不可擒、不可存。然,生焰以柴为本,铸魂当以何为本?古有云:“法立于上则俗成一下”,成语有曰:“约定俗成”。俗者,民之习也。有语如是:“一人之习曰性格,百人之习曰风气,千人之习曰文化”。故,企业之文化,一“俗”字可解;铸魂之本,一“法”字可解。是以,欲立文化铸商魂,当以规制为本。然,非有规制即生文化,人若不循则不生,纵使掌执者严厉督行,文化亦将生而不固、生而不聚。故而,当以机会与危机反噬、反生之理巧设规制,使其生而有命、行而不衰。
企业如人,体、气、魂缺一不可。体者,规制也;气者,积极性也;魂者,文化也。体健、气盛、魂聚则势成,纵然无心亦将有力,似如“无心插柳柳成荫”;体弱、气虚、魂散则势不成,纵然有心亦将无力,似如“有心栽花花不开”。不明此理,谋治、谋强、谋利或事倍功半、得不偿失,或海底捞月、春梦一场。由此观之,长虹时下金台求贤之举虽可嘉,然,长虹之困,困于势不成,非困人不贤。势之不成,临局博弈,谋一子而胜乎?商海勤志,求一将而酬乎?况乎,长虹命运,岂非一贤所左右?是以,长虹当以谋势为先,非以谋贤为先。
时下诸企业遇效益不佳,常误断帐下无人,故持求贤若渴之态、逞伯乐相马之能广求天下贤能。东搜西罗、南寻北觅终得一人时,必如获至宝、委以重任。然,举用日长,或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变局,或陷“凤凰养久便是鸡”之困局。变局、困局不得解者复生畴咨之忧,故二度求贤、复市相马,如此循环。古有云:“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蛟龙失云雨,或与虾蟹俦”。蛟龙,龙脉水兽,未化为龙,若得云雨必飞腾云霄、化身神龙。蛟龙化神龙需一物:云雨。云雨者,名曰机会,实为单位之势。然,企业常误断池无“神龙”,故苦寻“神龙”优养其中,神龙入池无“云雨”,久养必化蛟龙而俦同虾蟹,终陷“凤凰养久便是鸡”之困。
总而言之:驭人之本,勤力奋志。欲勤人力,知人本初;人之初始,趋利避害;亦趋亦避,勤而奋之;驭人者,均机以诱,伏危以惧;危机相噬又相生,治道始成,万事谋矣。
余亦虾蟹之辈,坐而论道,得识肤浅,班门弄斧于长虹诸贤,实为不敬,且多此一举,望海涵。撰此一文,惟求抛砖引玉,助举长虹贯日之盛。
得观此文者,若觉无益,权当迂腐酸文一笑置之,弃而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