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友谊，要不要?

　　一次针对 230 人的调研发现，为职场友谊付出很大努力的最终结果很可能是“日久生厌”。

　　人们普遍认为结交朋友是件好事，友好团结的工作环境往往与较高的产出联系在一起，因此人们断定，职场友谊对各方面都有益处；然而情况可能没有表面上那么明确。亲密的职场友谊可能让人们遭遇困难。

　　在我们的一项调查中，有200多人概述了职场友谊给工作带来的麻烦。调查结果表明，尽管职场友谊可能对员工和企业都很有价值，但某些方面（如界限的模糊、需要花时间维持友谊、工作时精力不集中等）可能给员工造成很多困难。

　　被忽视的职场友谊

　　企业在很多方面营造了理想的交友环境，因为很多有共同点的人聚集在一起。临近性和相似性是友谊形成的最重要的两个方面。如果你与一个人经常接触，通常就会对那个人作出更积极的评价，增加友谊形成的可能性。相似性同样能促进友谊的形成，同事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态度、价值观和利益方面，这使得他们互相吸引。

　　企业不仅仅是一个“容器”或人际关系的背景，还影响着友谊的形成。例如，为同一个目标努力既需要分享目标，又需要合力实现目标。此外，职场还有其他场合可能不存在的方面，即当人们齐心协力工作的时候，希望能和搭档相处融洽，这进一步增加了职场友谊形成的可能性。

　　职场友谊不仅可能存在，而且几乎不可避免。然而对这一现象的关注却不太多。有人研究了员工因友谊及工作关系而陷入困境或产生矛盾的程度，他们将友谊定义为一种职能。虽然这个概念有点儿不同寻常，因为友谊并没有正规的界定，但它的确包括了感知义务和朋友间认可的行为。随着职场友谊的密切，矛盾与冲突会变得显著。例如，在简单的团队关系中，工作角色总是优先的；一旦有了友谊的义务和责任出现，这两种角色（同事Vs.朋友）就会发生冲突。几乎每一个与亲密朋友共事的人—不论朋友是同级、下级还是上级，都会发现他们面临着来自“朋友”和“同事”双重角色带来的无法协调的需求。

　　具体说来，下面一些因素都可能会导致冲突的发生。

　　工具性和情感性 互惠互利是友谊的重要方面，若不能做到互惠则会带来负面情绪。另一方面，功利的帮助可能会使人产生亏欠朋友、利用朋友等情绪，或怀疑对方的动机，从而损害友谊。如果双方中有一方获得更多的益处（如两人中有一人是企业领导），则可能无法实现互惠，可能导致两人关系的紧张。

　　公正性和偏袒性 企业通常力求对每个人平等对待，不带个人偏见。然而，人们通常希望自己的朋友对自己特殊对待、特别关照，这样才能显示彼此视对方是唯一的、特别的。

　　开放性和封闭性 我们希望朋友敞开心扉、互诉衷肠、互相信赖。然而，有些机密事件意味着亲密好友不能完全做到开诚布公。另外，因为工作原因揭露其他信息可能会使朋友保守秘密和保护隐私的期望落空。

　　评价和接受 友谊是建立在相互认可和接受的预期之上（面对工作引起的焦虑，同事最能产生共鸣）。然而同事之间可能会产生冲突，因为工作岗位上会有利益之争或绩效评估。

　　自主性和联系性 职场的临近性加强了人际间的吸引力。聘用方式意味着员工可能会认为自己与同事相似，这反过来促进了友谊的形成和维系。然而，与另一个人整日相处可能会使自己失去自主性或独立性，从而损害友谊。

　　所有这些因素都证明，虽然人们认为职场友谊有着显著的益处，但它们导致压力和冲突的可能性同样存在，而角色冲突严重降低了员工对工作的投入度。

　　那些日渐流散的友谊

　　通过调研，我们首先发现，职场友谊会带来额外的工作。受访者在描述这个结果时没有用“朋友”一词，这很耐人寻味，很可能意味着友谊已经变淡：

　　“坐我旁边、和我一样担任ＰＡ职位的同事几乎什么也不干，她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发邮件、发短信、打私人电话和午休上。这使我们的关系有点紧张，还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

　　“我不光要做自己的工作，还得做她那份工作。”

　　很多受访者抱怨说，职场友谊还会使人分心。如果朋友工作时离得很近，就更无法专心工作，因为职场无法提供友谊中预期的适度分离。例如：“他们无法做到友谊、工作两不误，想一直聊天而不想工作。”

　　更多的受访者提到了职场友谊对业绩更为间接的影响，多发生在朋友间产生矛盾或误解、或“事情变得琐碎”的时候。受访者提到，必须尽快解决这些问题，以在职场中重建健康的人际关系。一名受访者说：“……两个同事吵了起来，差点使整个团队解散。”

　　另一个人提到：“别人发生冲突时，自己很难做到不偏不倚。”

　　总而言之，有些人可能比其他人更注意要兼顾职场友谊和工作业绩。维持友谊造成的紧张情绪和为之付出的努力，在回复中也很明显，人们通常觉得自己有义务自我克制，向朋友隐藏真实情绪。

　　此外，我们尝试做了一些关于职场友谊带来的矛盾、困难的简短描述，找出了引起人际关系紧张的9个子类别（见表1）。

　　需要批评或处罚朋友时 阶层友谊（如两人中的一人是上级）似乎会造成人际关系的紧张，一个特别原因与“评价和接受”有关。在提供有关朋友的负面信息，或在某些方面指责朋友时会遇到很大困难。处罚朋友是最棘手的，让一个人去训斥或告知朋友工作未达标准时，会产生异常的焦虑。

　　在调研中，尽管只有一个受访者公开承认会为“朋友做掩饰”，以避免训斥朋友，我们仍无法确定大多数人是会选择承受斥责朋友的心理压力，还是会因难以启齿而逃避。比如有人提到：“每个人都无条件地友好待人，这让人很难开口说某人不称职。”

　　“牵扯到业绩问题，当朋友的主管真是太难了。”

　　人们发现，自己很难脱离支配友谊的主观世界，进入由业绩驱动的客观世界。许多受访者表达了这样的愿望：希望朋友能够客观地接受批评，不认为是针对自己；自己在批评别人时会注意措辞，以淡化批评。然而有趣的是，有些受到批评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难处：

　　“我的朋友觉得无法在职业问题上与我坦诚相待，怕我误会这些批评是针对我，从而影响我们的友谊。”

　　命令与被命令时 受访者用“困难”、“不安”、“尴尬”和“有挑战性”这些词来形容给朋友下命令或被朋友命令的感受。这或许能说明，职场角色和职场友谊的辩证紧张关系如何影响行为。一个受访者发现自己很难“不同意朋友的观点”。其他受访者反映了“独断”和“挑衅”问题，其中一个受访者哀叹道：“在事情没有完成或自己接到命令时不能叫嚷和抱怨。”

　　有位受访者的朋友提出了一个令她觉得不合理的工作请求，使她很有压力。她这样描述平衡朋友角色和职场角色所遇到的困难：“很难开口说自己帮不上忙。”

　　越界的时候 在研究中，利益冲突出现的频率很高，工作和友谊之间的“界限”这一概念被提到的次数最多。很多受访者直接提到“界限”，如：“有时我不知道怎样划定界限，特别是在我们在企业中地位不同的情况下。比如玩笑开过头……”

　　在下面的反馈中，显然朋友已经越界了，然而受访者似乎仍在工作角色的“封闭性”与友谊的“开放性”的对立中挣扎。“我和我公司的一名同事成了非常好的朋友，但最近我发现她是内贼。知道这件事后，我很难与她共事或继续和她做朋友。更糟的是我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知晓这件事。”

　　一些受访者对向朋友保守秘密的艰难深有体会，尤其是牵扯到朋友未来的时候。

　　竞争发生时 朋友间为升职或争夺资源而展开的竞争，也会造成关系紧张。“小竞争”、“嫉妒”等冲突考验着“开放性”和“封闭性”规则。一名受访者承认自己用过一些卑鄙的手段：“我与朋友直接竞争，有时为了胜出不得不耍些手段。我知道将来我们会为了工作竞争。”

　　友谊的维持与破裂 而关于职场人们如何维持友谊，很多受访者似乎认为给朋友特殊关照合情合理，比如：“有时候即使不合适，你也觉得有义务站在朋友一边”；“解决问题，以免牵连朋友。反之亦然”。

　　然而需要强调的是，大多数受访者表达了自己对朋友“不够强硬”的担忧，并认为朋友不应该仅仅仗着两人的关系而得到特殊关照。一些受访者甚至表示自己对朋友控制欲强、期望得到关照感到烦恼。

　　根据目前的资料，职场友谊偶尔破裂并不令人惊奇。最后，我们研究受访者回忆过往友谊时作出的评论、友谊终结的原因及其在职场的后效应（友谊变质）。

　　受访者在回忆过往友谊时，他们比谈论当前友谊时更镇定、更冷静。一些人谈到“逐渐疏远”和“遭到误解”。

　　在职场外维持友谊并非易事。例如：“我不认为友谊使工作难做，但如果有朋友离职，你发现彼此没有共同感兴趣的领域，友谊就难以维持。如果你发现你和朋友没有相同的观点和标准，友谊也很难维持。”

　　最后，受访者概括出了为职场友谊付出很大努力的最终结果—“日久生厌”。

　　未必要在办公场所拥有朋友

　　如果人们善于交际而功利，就会有目的地结交朋友以得到好处。在职场亦是如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些人交友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工作条件。在这一固有的消极框架内探讨职场友谊，却使我们获得了一系列有趣且出人意料的回复，暴露出很多重要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使我们质疑以前一些宣扬“愉悦工作环境”的观点。职场友谊暴露的问题主要有：

　　职场友谊夹在控制友谊的社会规范和对企业工作角色的期望之中。因此，一个人可能有能力兼顾友谊和工作表现，但前提是他具有解决矛盾的能力，如对朋友做出客观评价，同时对他们提供无条件的支持。触及界限时人们会面临“困境和矛盾”。

　　职场友谊可能对“朋友”本身和周围的人带来严重影响，使他们无心工作。当工作“有太多乐趣”时，我们不禁怀疑到底做了多少实际工作。我们认为，友谊造成的分心既可能提升工作业绩，也可能导致业绩欠佳。维持友谊需要倾注的心力很有可能会耗尽一个人的才干。

　　许多人在面临双重角色的难题时，会把友谊置于他们对企业的责任之上。“特殊同事”会忽略或轻视其正式的职场角色。管理者必须找到促进企业人际交往和防止关系过于密切二者之间的平衡。

　　在办公场所拥有朋友，与友好的环境办公之间存在着重要区别。前者可能在特定时期对某些人非常重要，后者则不需要投入太多感情，但对企业业绩来说可能更为有利。

　　对于追求更高生产力、更长工作时间的企业，职场友谊的确越来越成问题。如果停下来思考一下在“信息时代”人们对工作过程的期望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也许就不那么令人吃惊了。在新模式下工作，关注范围过于狭隘的任务将被淘汰出局；知识工作者的新职责是通过近距离或远距离、企业内或企业外自由而广泛的交流，开发对等的网络和社会资本。随着个人交际网的扩大，临近性和相似性的问题必定会出现，随之出现的还有友谊。

　　一位受访者恰到好处地概括了职场友谊的“问题”：“你与某个人或某群人越亲切，你们的关系就越私人化。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在日常生活中，这一点都没什么不同。”

　　我们采用两种方法选择受访者：

　　1.在调查者认识的人中任意抽样和滚雪球抽样（发放68份调查问卷）；

　　2.通过两大邮件网络：EmoNet（职场情绪方面的学者和从业者名单）和IOnet（新西兰工业组织心理学家名单）。我们收集的资料来自445位受访者，年龄从19岁到64岁不等，平均年龄为35岁，其中68%是男性。他们代表了各种行业及各个领域；人数最多的领域是高等教育（92名受访者），其次是医疗保健（包括心理学、精神病学和物理疗法，共53名受访者）。参与本调查的既有来自新西兰国内的受访者，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受访者。其中230名回应了“职场友谊如何使得工作更困难”的问题。

　　作者：雷切尔·L.莫里森(Rachel Morrison) 奥克兰大学管理学院讲师、高级讲师 特里·诺兰 (Terry Nolan) 奥克兰大学管理学院讲师、高级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