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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
策划|本刊编辑部 统筹|鞠青 执行|鞠青、孙琳 图|杨子
协助|李旭明、张姝琪、王基国、黎子正
文| 杨波
自改革开放、允许私营以来,本全部属于国家的钱部分转账到这笔钱越来越多,制造并拥有这笔钱的新中国第一批民营企业家也逐渐老去,却恰似草木枯荣、循而不灭,他们的孩子都长大了。由此,近来以长三角和珠三角——中国民营企业最为集中的两个区域——为核心发生的一系列相关富二代接班人的事件和讨论,不仅预示着家族产业的交接,也预示着中国民间资本的去从这些问题已列于台前,成为中国经济一等一的大事。
没有万一的话,老子一定会将家产留给儿子,这是常识,所以接班不仅是财富的交接,也是产业、管理权力的交接,放大来看,直如我国古代的士大夫家族或欧洲的贵族,代与代之间最重要的传承是价值观、审美体系、生活方式这些隶属精神生活之物。
我国当下民间资本从出现迄今不过一代,包括洗脚上田的创业者的艰辛换来的银两,为其下一代创造出一个跟他们截然不同,地下天上的成长环境,以致造成两代代沟加深。本刊记者深入长三角和珠三角,访问了数十家面临接班问题的家族企业的老少二代,尤其是接班的年轻人,他们要必须面对的问题是,接不接,怎么接,接什么,等等。
希腊神话里,工匠代达罗斯用蜡和鸟羽给自己和儿子伊卡洛斯各做了一对翅膀,父子俩翱翔在大海之上。他告诫儿子说:“不可飞太低,沾到海水翅膀会变沉飞不动;更不可飞太高,否则蜡会被太阳烤融,翅膀会散掉。”若将今天中国的富二代喻为从父亲那里得到翅膀的人,这个寓言算一个警示。
人世绵延,生生不息。父亲在儿子那里找回青春,儿子从父亲那里得到灵魂;恰似太阳落下去,第二天早上又光芒万丈地升起来。
孩子还是要自己带
珠三角富二代接班调查之顺德切片
沙漠盖别墅、月球去采矿、航空母舰一次买两艘
公司一下搞两家、一家玩死另一家??
败家子传奇迎风传送的速度,大约10倍于谨小慎微的守成故事,原理是这类故事既满足了人类与生俱来的窥视欲,又安抚了人民群众心中时刻潜伏的平均主义激情。所以,“顺德富二代接班乏力,呼吁政府出资帮助培养”的新闻话题一出,杂志确立的主题虽然端正持重——“民企接班人调查”,作为职业窥视者,我们还是在心里暗自揣上了叛逆青春、集体迷失等关键词,以顺德为切片,寻访关于富二代的种种谬误与真相。
文| 鞠青
父子同台的接班进行时
城市外貌的泯然众人,很容易让人忽略这个地方在中国财富版图上的江湖地位。顺德人的性格,更让他们的财富江湖有深藏不露的低调。一双随意的拖鞋,一张某某罐头、家具公司董事长的名片,背后却可能掌控着规模庞大的企业,以亿计的财富。
生得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的伍智聪,颇得顺德神髓。格子衬衣、双肩背包,更像资深“驴友”。智聪是顺德乡亲,在香港生活,不买马、不赌博,大学毕业就在父亲的企业工作,现在更挽起裤脚下田,在顺德搞生态养殖,与传说中的富二代形象十分不符。
钟建沣和杨岗松,一个是80后,在家族企业任副董事长,一个70后,是房产公司总经理。说起事业,都亲力亲为;说起父亲,异口同声说是自己佩服的偶像;说起孩子,竟是非常专业的爸爸经:“孩子还是要自己带的好”。再次颠覆了我们对富二代的臆想。对家庭、对企业、对群体形象,两人都表现出很强的责任意识。他们展示给我们的,开句玩笑可以套用康熙传位雍正的评语――“人品贵重、行为端方”,是值得信赖的接班人。
张友璞、蔡必占、何雨珊、杨刚涛这几位,衣着休闲时尚,凑一块就爱说笑打闹,像是出校门不久的同学聚会。他们多有留学经历,待人谦和,礼数周全,刚涛热心、必占外向、友璞有些随性的孩子气、雨珊一袭清汤挂面式的黑发,还是个学生模样。落座一问,才知道几位时尚青年都是已处于进行时状态的新生代民企接班人,父辈与子女交接班的布局和整个珠三角地区并无二致:父亲做董事局主席,儿子当CEO,父子同台演出。
叛逆?或许有,但已是过去时;迷失?他们的发展方向可能比很多同龄人都明确。
不差钱的顺德,也不差接班人
林小波,顺德总商会经济信息部部长,和这个群体很熟络,他说:“顺德富二代不接班的是少数,败家子几乎找不到。”顺德民企接班状况真的如此乐观?
这个长期盘桓在中国县域经济百强榜榜首、历史上就有“南国丝都”美誉的地方,特有的工商历史传统,让他们在改革开放的30年里,打造出了美的、万家乐、格兰仕、容声科龙、碧桂园等驰名商标,获得了“可怕的顺德人”这一名片式称谓。在财富代际转移的历史关口,在职业经理人制度尚不健全、家族文化传统悠久的中国,这些熠熠生辉的品牌接班人状况又如何?
美的――2009 年8 月何享健辞任,职业经理人方洪波继任,儿子何剑锋投身投资行业;碧桂园――接班人杨惠妍秉持父亲杨国强本色,少说多干,业绩斐然;格兰仕――梁庆德,人称“德叔”,仍然担任董事长职务,儿子梁昭贤出任总经理已数年,交接班平稳。另一位“顺德造”代表人物潘宁,归隐多年,他当年以“禅让”给副手的方式,完成了科龙的交接班,传为美谈。看起来,不差钱的顺德,也不差接班人。
在东西方的家业常青故事里,从“富过十代”的英国约克人,到财富已传至第六代的洛克菲勒家族,都很重视家族文化的培养。这也许可以解释顺德为什么不差接班人。
这是一个家庭观念浓厚的地方,超过四分之一的顺德人有两套以上住房,人均居住面积达45.78 平方米,但是他们不爱分家。不少家庭看楼扶老携幼,偏爱大户型,在大城市,这样的景象十分稀罕。钟建沣、杨岗松,虽已经结婚生子,仍然和父母同住,三代同堂。家庭气氛好、有约束力,问题二代自然就少。
有良好的父子关系,才能实现接班进行时中的传帮带,才能消弭纷争,在企业经营管理上实现不同背景的两代人的融合。
这个“班”,不一般
接班人敢接班愿接班,但这个“班”的确是个不一般的“班”。
“企业靠守是守不住的,创新是企业的灵魂,‘富不过三代’现象很正常,也是企业淘汰过程的一种反映。”长期研究家族传承问题的中山大学管理学院院长、家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李新春说。
创新不容易,所以企业家才是社会的稀缺资源。面对创新压力和“富不过三代”的财富魔咒,接班人最怕的就是企业砸在自己手里。作为接班人,张友璞说:“我们干得好是应该的;干不好就会被人屌。”张友璞的父亲、顺德糖厂有限公司董事长张绪跃,有次感慨地对林小波说:“真后悔把企业搞这么大,让孩子承受太大压力。”
接班人现在面对的企业生存环境也不同了。“80年代初我们的家具运到上海、武汉,一卸下来人还没走货就卖完了。”杨岗松的父亲杨耀初说:“我们那时候是只有机遇没有危机,只要肯做就行,现在竞争比那时大多了。”
面对残酷竞争,吃穿不愁的富二代,靠什么动力来支持自己继续为企业打拼?36 岁的伍智聪、33 岁的杨岗松、31岁的蔡必占、28 岁的钟建沣,都已经部分地度过了叛逆的青春期,多数已为人夫、为人父。原先性情温和的,多了从前没有的压力;不羁的,多了约束。家庭的需要、企业的需要,让从前空洞的责任感变得具体。
每个人都是孤岛,何况年纪轻轻却身居企业高位的富二代接班人,要面对青春的孤独与学习的压力,所以往往热衷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班,这也是近年针对这个群体的培训班层出不穷的根源。在顺德,有总商会这样的政府机构做召集人,也算找到了组织,学费自己掏,关键是能学些东西,交到朋友。
与飙车、吸毒、追女明星这些符号化的东西无关,顺德富二代接班人和他们的接班进行时,修正了我们脑海中既有的印象。那些印象,或许只是他们青春期留下的一点痕迹,被媒体过度传播,多数人最终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空。也或许,财不外露的文化传统,让有修养有内涵的富二代过于低调,才使喧嚣的败家子,成了这个群体的形象代言人。
文︱鞠青
父亲:“接不接班无所谓,最关心的是孩子能不能走正道”
黄色的小土狗趴在楼前打盹,享受南方12 月温暖的阳光。看见我们的车驶近,方踱步起身。楼梯口左边是工厂食堂,带着黑色塑料围裙的大嫂,麻利地劏鸡宰鱼,准备着永华木制品有限公司一百多人的午餐。
父子俩在二楼的办公室等我们,办公室很大,摆满各色木雕、瓷器、玉石、字画,是父亲杨耀初的收藏。一些奖杯放在很显眼的位置,多是父亲在某某高尔夫球赛上的斩获。父亲说话时,儿子从不打断,安静地给座中人添茶倒水,每次手机响,都礼貌地离座去接。
岗松生得俊秀白净,说话慢声细语,笑容腼腆,像是韩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他的头衔是――家族企业江湾房地产有限公司总经理,在“2009 中国家族企业少帅榜”上排第24 位,可是他说自己没有富二代的心态:“昨天晚上看韩剧《兄妹契约》,还和老婆在羡慕人家的生活,家里跟酒店一样。我们家也就是中等水平,不是人家想象的那样富。”
父亲人缘很好,在藏龙卧虎的顺德北滘,已经在商会会长任上干了三届,他的前任是碧桂园的杨国强。在这个家族企业林立的圈子里,大家难免会议论一下谁家的孩子有本事,谁家的孩子没能力,偶尔哪家出了个骄宠傲慢惹是生非的孩子,也会多议论几句。
“心态平衡很重要,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我们有钱的人多了。”杨爸爸说,“接不接班真的无所谓,最关心的是孩子能不能走正道。”
路口:望着威灵顿的大海发呆
大学毕业,家境富裕,没有找工作的压力,也没有迫在眉睫月月要还的房贷,生存的意义在哪里?这是富二代最容易迷失的阶段。生活的岔路口,在责任和虚无之间,在突破和依附之间,是这样过一生,还是那样过一生,即使岗松这样乖顺的孩子,也曾有过刹那的茫然。
因为家里做出口生意――永华木制品公司生产的吊扇叶片基本都是出口欧美,2000 年,大学毕业的岗松离开父母、弟弟、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远赴新西兰学国际金融。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家独自生活,父母按年给生活费。每个学年的年头,他需要计划好各种开销,比如每个星期交一次房租,一年52个星期需要多少钱,划出来,留出回家的机票钱等等,之后除以12,就是每月的花销了。他控制得很好,从没闹过“亏空”。
虽然不用为钱发愁,岗松还是和许多普通的留学生一样,尝试到餐馆打工。第一份工是帮人停车,华人老板很厉害,动不动就骂:“猪头,哪有像你这样干活的!”才一个星期,就受不了。换了家餐馆,这回坚持住了,挣到了第一份打工工资。
借住的房东夫妇对这个文静的中国男孩很好,学业进展顺利,他甚至还靠自己的努力,没花父母的钱就获得了新西兰国籍。可是,无边无际的孤寂还是常常会裹胁他。放学回“家”,常常望着威灵顿的大海发呆。看看周围,好的生意都是本地人在做,华人机会很少,至多开个餐馆,可是岗松慢慢发现,高档餐厅也不是华人在做。身边也有开跑车爱玩的朋友,但岗松觉得,那不是自己喜欢的生活。
在那些独自呆望大海的日子里,岗松渐渐明白,威灵顿的大海再蓝、奥克兰的森林再绿,也不是自己要停留的地方。而地球北面,那个叫做顺德的地方,有自己的朋友、家人和家族的事业,他从那里来,也要回那里去。
接班:“也不是一下子就接得过来的”
那里有很多无法复制的记忆。
肥猪肉切成薄片,放到锅里蒸。两兄弟咽着口水守在厨房,一出锅顾不得烫,你一片我一片吃起来,等到端上桌,盘子里只剩可怜巴巴一两片。1976 年出生的岗松关于贫乏的记忆还有:拿着粮票、油票排队买东西,爷爷对艰难乡村生活的回忆……
对肥肉的热情早已烟消云散,但记忆深刻。这样的记忆很重要。
2004 年回到顺德,半年后,公司拍得一块10000 多平方米的地,开发成为员工宿舍,这是家族企业第一个房地产项目,父亲带着他一起做。从看一摞摞的图纸开始学,积累了不少经验。后来陆陆续续的开发项目,父亲开始放手让岗松来做。这两年出口业务受金融危机冲击,地产更逐渐成为家族企业发展的重心。
每天中午12 点,杨耀初拎着保温杯出门,赴高尔夫球友的约会。事务性的工作交给兄弟俩打理,父亲有了越来越多的闲暇。但是说起经济大势,从迪拜危机到房地产走势,老爷子都颇有见地,也在不断思考企业发展的方向。父子间常有讨论,偶有不同意见,杨耀初的态度是,妥协不是坏事,要学会妥协。
岗松认为自己没有“富二代”心态,感觉就是在做一份喜欢的工作。和同学朋友聚会,仍是互叫“花名”,没有距离。至于接班,岗松说:“不是说接就可以接得过来的,目前我们父子间的依赖性还很强。”
岗松自己也做了父亲,压力和责任感都在增加。聊起育儿经来俨然超级奶爸:有了孩子没进过电影院,尽量挤时间陪孩子,周末琢磨带家人到哪里走走。除了事业,家庭成了生活的重心。
说起某个自己创业的朋友,岗松评价:“厉害!他很厉害!”一脸的佩服。而对自己,他下的评语是:“我不是那种很厉害的人,只是喜欢眼下的这个工作,就想把它做好。”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TT 驶进厂区,弟弟刚涛回来了。当然,那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__文︱鞠青
两个蔡必占
饭桌上,说起家族生意,做板材的友璞认真地说:“林业部一位司长说,我们做板材的最不应该觉得亏欠社会,因为我们种的树最多。”占少立刻揭短:“是啊是啊,可是你们种的是这样子的――”两手合成一个杯口大的圈圈:“砍的是这样的――”张开两臂做熊抱状。一桌人开心地笑起来,友璞也忍不住哈哈笑。
有两个蔡必占,一个是玩家占少,一个企业家是蔡必占。有时候,两个必占神奇地在他身上同时呈现,让人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摇头。从大良到北滘,中午的道路,车很少,必占的宝马跑得很是欢畅。他一边开车,一边不时把头侧往后座,和我们说他的青春故事和商业梦想。
3 年前,玩家占少特别想要买台260 万的法拉利,有人跟他说,做家具吧,可以帮你把法拉利变成五六百万的宾利,就这么入了行。现在,车库里是日产的GTR、奥迪TT 都有了,事情却欲罢不能。
“刚花4000 万收购了意大利著名家具品牌卡地亚,我要做中国的百年品牌。”“今年做了1.3个亿,目标是明年2.5 个亿,5 年上市。”“上市的事准备找马云,我是阿里巴巴最好的黄金客户。”说这些话的,是企业家蔡必占,笃定,一本正经。
“在加拿大呆了一年,追女孩子追过去的,也没怎么读书。”“我这个人很奇怪,有的时候目标很明确,有时又没有了目标。”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后面同行的车还是跟丢了。这是玩家占少,曾经“横行霸道,什么捣蛋事情都做过”的火爆少年。
工厂,另一台法拉利工厂院子里停着好几辆宝马,是高管的座驾,必占送的礼物。为了从事务性工作中脱身,保有一份从容自由,他不吝于分享财富。和周围有些年头的砖瓦厂房比,淡绿色的厂房显得很新。必占带我们参观二楼陈列的沙发样品。一上楼,他就跌坐在那些出口的皮质沙发上,摸挲着松软的皮质,问我们:“怎么样?舒服吧?有没有被抱着的感觉?”
陈列出来的沙发样子传统,规规矩矩。“我再带你看点另类的。”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出来的图片美轮美奂,欧式古典风格融和了现代元素,气氛华丽奢靡。
“这套紫色的是我的最爱,我给它起了个名字――‘紫醉金迷。' ”“先把成本压下来,然后用低价冲击市场,让普通老百姓都能享受到高级生活的感觉。”“用丰田的商业模式,有路就有丰田车,哪里有家具卖场哪里就有我们的FOEVERHOME。”“现在我们还不够强大,要等到一出手就能覆盖整个市场的时候再做,不然别人会抄袭。”
说得激情燃烧的占少,有种当年想得到一台法拉利的迫切。迫切到恨不得给手下管理团队洗个脑,和他一起朝目标用力。这种洗脑会通常不在办公室开,或许是某个温泉,手机衣服收起来,大家身上都只披着条大毛巾的时候,他开始发问:“想不想公司好?”大家异口同声:“非常想。发梦都想。”“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如果是52 个人52 种方法,可就完蛋了。”“我们虽然工厂小,可是要有国际大工厂的思想。”踌躇满志的必占叹口气:“现在只欠东风了。企业的根已经扎得非常好,经济环境一好,我们会马上飙上来。”从飙车到飙企业,眼前这个大工厂,仿佛也只是玩家占少的另一辆法拉利。
“我就是个自由人”
从前父亲说:“5 点前必须回家。” 玩家占少会暗自偷笑:您可没说是早上5点还是下午5点。现在企业家蔡必占6 点半起床,晚上9、10点睡觉,清晨7点半准时出现在工厂办公室。这样辛苦也有好处,父亲不再用“5 点前必须回家”的口气对他说话。对这个喜欢耍帅又跩的儿子,经过漫长的战斗,父亲已经不敢俯视了。
那场父子之战多少有些“残酷青春”的印记。父子俩三年不理不睬,同一个饭桌吃饭也不说话,后来占少悄悄“挪用”公司几百万自己创业,现在他明白了:“你以为他不知道吗?那么精细的人,其实他不知道多开心,因为觉得我有思想了,要做自己的事情了。”
玩家占少不爱读书。读书是件寂寞的事。爱上网。论坛上总是热热闹闹,高手如云。“网上什么问题都有人答,有一次遇到一个瓶颈问题,也有人帮我解决了,是马云手下一个总经理。”爱看电影。我问:“《2012》结尾诺亚方舟救的是什么人?”“有钱人啊。不过我比较喜欢孙红雷演的《窈窕绅士》,多有品位啊,我们现在就差这个东西。”《 窈窕绅士》是一个粗俗的企业老板如何被美女从内涵到外表彻底改造成上流社会绅士的故事。和家具一样,他喜欢意大利男人的风度,为女士落座时拉开凳子、上车开门下车开门。
他喜欢漂亮的东西:LV、GCCI、施华洛世奇……当然,也包括漂亮的女孩子。别人说他在老婆面前如何殷勤,他会拖长声调嚷嚷:“都说没结婚啦~~”,可是说起另一位富二代和明星拍拖的事,又不小心说漏了嘴:“我老婆比张雨绮漂亮。”
不喜欢拍照。一边嚷嚷“丢人、丢人”,一边还是好脾气地配合我们摄影记者的种种要求。他说自己就是那种自己不开心也要让别人开心的性格。
企业家必占旗下有6 家控股公司,名片上的头衔是――佛山爱米高家具有限公司、香港爱美高国际有限公司――董事长。可是他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企业家,就觉得是个自由人。”他爱那些漂亮家具,像小时候拆玩具收音机电视机一样,拆解开,再琢磨,玩另类。或许,源于喜爱的职业,都会让人感觉内心自由。
︱张姝琪
“我常看你们的杂志。”修身黑西服、GUCCI 手机袋、LV 名片夹、淡淡香水味,作为顺德餐饮龙头企业皆大欢喜“少帮主”,钟建沣衣着时尚,谈吐得体,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周到大气。
“食在广州,厨出凤城”,这句话道出了顺德餐饮在广东的江湖地位。但是在广东以外的地方,知道食在广州的人很多,知道厨出凤城的人恐怕就有限了。钟建沣的父亲钟传辉,是顺德餐饮业的老一代缔造者,从凤城酒家到大型园林式酒店皆大欢喜,成了顺德餐饮业的代表性人物。
生于80 年代的钟建沣是家中独子,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几乎没有关于匮乏的记忆。“我和爸爸妈妈的感情特别好,在广州上大学的时候,我妈看到家里饭桌上少了双筷子、空了个位置都要哭一场。”就是因为这样的情感羁绊,大学毕业的建沣在一切出国手续都办妥、人都拿着机票到了香港的情况下,还是因为妈妈一个哭哭啼啼的电话和女朋友的不舍改变了主意。
出不了国,留下来做什么?阿沣心里并没有底。因为父亲觉得餐饮行业太辛苦,不想让儿子来做,还说要给钱让儿子自己创业。阿沣决定先体会一下打工生活。因为喜欢车,就去了顺德有名的汽车“新协力”公司销售部工作。虽然事隔多年,阿沣说起来还是记忆犹新:“一到公司就安排我洗车,大热天那股热气,真的很难忍。”有一次,因为公司的原因货到晚了,被客人骂得祖宗八代都出来了, 问主管,也只有一句“你自己搞定,我只看结果”,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最后还是忍住了,态度还保持得很好,后来那对夫妻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他真诚道歉。谁也没想到,一年下来,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仔竟然当上了店里的销售标兵,这是阿沣至今觉得骄傲的一段经历。
经过这些人和事,阿沣在待人接物、销售技巧上都大不一样,也更深地体会到了父亲当初创业的艰苦。加上自小耳濡目染,对这个行业有种特殊的感情,2004 年,他选择了接父亲的班。和父亲的保守稳健不同,阿沣显得冲劲十足、敢于冒险,当然,所有的想法也都是在得到父亲同意的前提下实施。比如2007 年顺德承办中国厨师节时, 钟建沣提出抓住机会,投资一个容纳130 席的大型宴会中心, 当时整个顺德也没有一家这样的宴会中心, 有没有这个市场?建成后能不能盈利?都是未知数。虽然父亲持有不同意见, 但最终还是让儿子放手一搏, 事实证明,投入一千多万的宴会中心取得了巨大成功, 订单源源不绝。
不过,钟建沣也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了父亲当初不想让他接班的苦心。餐饮行业利润有限,细节往往就会决定企业的成败。小到白菜从哪个部位切、抽油烟机早一分钟开还是晚一分钟开,都直接关系成本。而且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得天不亮就去海鲜市场了解行情。
作为顺德餐饮协会副会长,阿沣经常和同业探讨的大问题是,如何让顺德菜不只在墙内开花,更多地走出顺德;对于家族企业的未来,阿沣的想法是,等技术、管理、资金的根基打牢靠,走出顺德开分店,不过他心中理想的酒店,不是像皆大欢喜这样占地一百多亩的庞然大物,而是精致、小巧但绝对高端的小型店。“这样也没那么辛苦啊。”似乎只有这句话,才让这个原本可以锦衣玉食的富二代,露出了一点接班的辛苦、对安逸生活的向往。
“富过三代”之不传秘笈
“富过十代”的英国约克人
在传统贵族势力较强的英国约克郡,现在仍有很多富裕家族,他们不是企业主,也不谋职,可能还有爵位,从不愁生计,家里挂着几代祖先的画像,两三代人都在同一个古堡举办奢华婚礼。他们的财富从工业革命以前开始,有的已经向下传了快10 代。最近一百年来那个地区诞生的新贵很少,但很多传统家族似乎总能维持前辈上百年来较高的生活水平,可以说是个“富过十代”的地区。
而伦敦则恰恰相反,纽约崛起以前,伦敦是全人类的梦工厂,催生了无数富豪和新贵。但很少有能将财富逐代传承的家族,甚至到第二代就没落了,是个“富不过二代”的地方。
同属英国,两地为何差异如此之大?原因是伦敦人赚钱太快,不珍惜,很多人只知道大把花钱;约克人不一样,传统贵族聚居区很重视家规和理财传统,子女不但送到名校受很好的教育,还得接受家族的很多约束。他们一方面不需要买大把奢侈品显示身家,不挥霍,另一方面所做投资安全度很高,虽不会暴富,但避免了一夜亏空的风险。
文︱鞠青
明明是衔玉而生的富二代,却偏偏喜欢些庖厨之事。美食对他,是头等大事。
父亲伍就财创建的兴隆食品有限公司,是香港肯德基、必胜客的主要肉类供应商。从小看父亲经常去巴西,智聪也很是向往。1993 年第一次到巴西的智聪,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现代化的流水线如何劏牛劏鸡,和妹妹不同,他既不害怕也不觉得脏,特别感兴趣。以后在加拿大读书期间,每一个假期都到巴西的供应商那里去工作实习。
从小,父亲就给了他和妹妹很大的自由度,15 岁就放手让他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大学读到二年级,父亲才知道他自己选择的是酒店食品管理专业。要不要接班家族企业,父亲从来没有给过他压力,他自己分析,可能是因为从小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与食品有关的事,所以才自然地喜欢上了家族的这份事业,1999 年大学一毕业就顺理成章地到公司工作,父子俩一起打造他们的肉制品王国。
在经营理念上父子俩有些不同。
父亲习惯于和大批发客户打交道,不需要直接面对消费者,常说我们是后台工作的人,不用到前台去;性格颇为豪放的智聪却开始致力于面对个体终端客户的业务建设,开发出不同品种口味的肉制品,满足不同客户的需求。
另一个不同是,1994 年就开始接触网络的智聪,很早就意识到网上业务是将来发展的大方向。
2003 年,他在网上建了网站,在网上卖各种肉制品。这两年,熟悉互联网新动向的智聪,又在Facebook 上开启了群组,吸引了更多网络客户。
在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赌马成了一种文化的地方,智聪是一不炒股二不买马,过年陪家人打打麻将牌,每次也是一圈没打完就觉得好累人。可是在顺德乡下投资桑基鱼塘,挽起裤脚下塘抓鱼抓黄鳝,他却是开心得很,一点也不觉得累。
他说因为自己是好吃之人,看到现在那么多食品有问题,就觉得搞生态养殖,让大家吃到品质好的食品很有满足感。比起市面上用各种办法催大的黄鳝,他鱼塘里的黄鳝只有拇指粗。智聪的想法是,不看短期利益;做法是,利用网络、电视等一切媒体,带给消费者正确的信息,让他们吃到好的东西;理想是,让农业回归原生态。
现在智聪新疆、贵州、安徽到处跑,哪里的水特别好,哪里的生态环境还不错,他就把钱投到哪里,搞生态养殖。和当地官员打交道难免觥筹交错,他也很能适应,食品行业的人都好酒,他也练出了好酒量。弄得大家觉得这个香港长大的顺德乡亲,像个北方汉子,很喜欢。
妹妹学的是财经,读了清华大学的MBA,现在在一家大公司发展得很好。智聪对自己目前的
工作生活状态也很满足,活得很开心。说到接班,智聪说父亲才62 岁,还年轻,而且热爱工作,从来没有想过退休,现在很多项目和投资,拿大主意的还是父亲,所以还不能算接班
财富长久传承的西方故事
美国洛克菲勒家族财富现已传至第六代,控制瑞典经济命脉的瓦伦堡家族已富过五代,连同肯尼迪家族、沃尔玛家族,他们财富长久传承有以下一些规律:
【注重家族文化培养】经济实力足够大,无须担心后代生存问题的家族,除了进行子女的个人培养外,还很追求家族精神的统一传递。
【重视股份的力量】对依然重视经济实力传承的家族,通过实施股份制和改善公司治理结构,使家族企业得以雇佣最优秀的外部人,实现子女个人的解放,也释放了子女不优秀对家族带来的风险。
【指定单一或主要继承人】对于多子女的西方家庭,多由单一子女继承家业(往往是长子),好处是不会同室操戈,避免财富规模拆散而使家族实力变小,缺点是缺乏竞争或者子女夭折而带来风险。
【聘请专业的人理财】私人银行在西方人理财中已经盛行了百年以上,有产阶级往往都有自己专属固定的理财顾问,资产量大的家族甚至有自己专属的家族事务公司(Family Office,资产量通常需要1 亿美元以上)打理财产。由于理财顾问很多是“子承父业”,欧美很多家族与自己的理财顾问常常有几代人的深厚协作和信任。(蓝狮子财经出版中心供稿)
是接班,不是接钱
长三角民营企业接班人不完全调查
每一个家族都有“接班”话题和“接班人”
儿女是否走父辈的路,继承已有的资源和积累
是否能将父辈的路走得更宽更长远
当我们将目光投放到商业领域和中国的民营企业
又因为商业本身的波谲云诡和无商不奸的刻板印象
各种冷暖自知与利益博弈
便裹挟着家族亲情扑面而来
文| 孙琳
“富二代”只是个传说
汽车往浙江的乡镇开,沿途显得空旷,人丁稀少,道路两旁却是鳞次栉比的小企业,模具厂、五金配件厂、服饰箱包加工厂……大多数厂房是独立的三、四层楼建筑,外墙铺瓷砖和蓝色有机玻璃窗,大概也有若干年的历史了。等到企业做大了,便会往城市发展,在工业开发区买一块地,企业二期、三期不断壮大。浙江或者说长三角地区满是这样的民营企业,上世纪80 年代初以过人的勇气、毅力、勤勉和智慧创业的父辈们正在面临着企业发展的瓶颈,他们的子女也纷纷到了大学毕业、捋袖上场的时候。
中国民营企业第二代接班人这样一个群体,与任何其他群体一样,有良有莠,复杂而且承受着非常巨大的压力。压力来自父辈、来自家族、来自外界,也来自内心。事实上,他们除了有一个身家颇丰的父辈之外,与我们并无不同。当负面新闻出现时,将几个个案的判断推广到一群人头上,并不合适。
而当我尝试去接触这些“接班人”之后,那些80 后的企业家二代,也不讳言确实有一些“少爷”飞扬跋扈,不够争气,但还有另一些人,他们已经或正在准备接班,家族企业发展是他们无可推卸的责任。朋友本来想推荐几位经历传奇的二代接班人,对方皆以“要低调,还没有到成熟阶段”为由拒绝了采访,温州的朋友说“我们只是在学习从商,还称不上企业家”,并致以歉意,态度谦逊,礼数周全。
无奈的责任?残酷的修炼?
二代接班人成长的环境比起父辈来实在好得太多了,吃苦不足是必然。那些小时候亲眼看到父亲或母亲为了事业拼命、四处奔波忍辱负重的孩子有一些便会心生抗拒,不想接班的比比皆是。他们需要一个契机,让他们了解父辈的良苦用心和自己的使命责任。
而那些已经进入家族企业的接班人们,发现想象过于美好,实际情况要来得更为复杂而残酷。姑母说:“想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没奶水,你是吃我的奶长大的,现在想来管我?”
一手提拔组建的年轻团队遭企业元老和家族成员排挤,纷纷要辞职。自己为了企业发展想履行的改革措施,被质疑、推翻,大权在握的父辈数落:“你想得太简单。你懂个屁。”
接班意味着你必须勇敢承担责任,同时也要有运筹帷幄的智慧。
在家业长青接班人学院的报名表上有一栏:你最想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据学院统计,最多的问题集中在父辈不肯放权、家族成员内部矛盾、企业元老关系不佳、二代团队难以建立等。
不拘一格来接班
传统的接班模式指儿女进入父辈创立的企业并最终接任,但这已不是唯一的接班之路。
很多父辈会要求子女去外企或其他企业工作学习一段时间以积累经验,甚至“偷师学艺”。
有些子女则会要求父辈投资自己,用创业来展示自己接班的能力,当然也有像方太茅式家族父子共同创业的例子。还有一些子女则背负着众人的期望开始白手起家。对他们来说,接班不是接钱,不是接企业,而是秉承了一种创业理念和激情,他们接过了更为本质而核心的东西。
不同的接班模式无从比较优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企业发展,每年的利润是实实在在可以看到的。有的企业因为接班人能力不济而衰败,有的则闹分家闹成分企业,有的因为接班导致管理松懈,有的又恰恰在接班的同时遭遇经济危机和市场转型。
交接班是需要互相尊重的一个过程。当年的老帅们有自己的一套,而如今的接班人亦有自己的一套。在妥协中磨合,在坚持中传承。
说一句老话“理解万岁”!
接班人的圈子
我将这个问题直接抛给了一个接班人:“你感到孤独吗?”他说:“不,我有很多真心的朋友,不孤独。”提这个问题,是因为一旦被贴上“富二代”或“接班人”的标签,无论在学校、企业乃至家族内,都将被给与特别的关注和照顾,于是,朋友间的交往是否带有功利性,长辈的吩咐是否另有深意,万一你又是个怀疑主义者,日子肯定很难过。
家业长青接班人学校是一个平台。接力中国青年精英协会是一个平台。年轻的接班人迫切需要这样一个圈子,大家有相似的背景,可以聊同样的问题,甚至他们也开始在接班人与接班人的洽谈中牵线搭桥做起了生意。混一个上进、开明而又志趣相投的圈子,无论对谁都非常有益。他们想扭转社会对“富二代”的偏见,以自身的努力去证明价值、
实现承诺,难能可贵。
接班:有危亦有机
如同我们评价金融危机,我们说“危机,有危亦有机”。接班也是如此。说到机遇,新一代接班人普遍受过高等教育,具有国际视野,他们的创新意识、先进管理理念和与时俱进的开放态度势必为企业发展注入新鲜血液。在我采访的几乎所有接班人和准接班人中,都不约而同的谈到了“转型”。
传统制造业的局限以及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的迅猛发展,令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民营企业转型之路。他们可能还欠缺风暴洗礼,却绝不缺热爱思考勤于学习的良好习惯,相比父辈,他们更为熟知国际礼仪、言行举止颇有绅士风度,谁能说他们不会超越父辈将中国民营企业引领向一条国际而多元的康庄大道呢?
接班这个话题,现在讲不算太晚,以后势必还会一直讲下去。接班人这个群体,现在关注也不算太早,他们已经穿戴得宜,粉墨登场。而未来的五到十年,中国民营企业、家族企业如何传承与发展,今天我们且埋下伏笔,来日再续。
张伟
不能让家业败落
文| 野马 图| 杨旭
从最初的“铜匠”小作坊到三万块起家挂靠供销社的奉化有色金属铸造厂,从奉化大桥电子仪表厂到宁波江东水暖阀门厂,张周全很愿意说自己的创业史。这位头发斑白而神情依然倨傲的创业英雄,1995 年创办了宁波奥雷士洁具有限公司,那一年张伟15 岁。
从小父亲的家教非常严格,吃饭的时候手要捧着饭碗,否则父亲的筷子就会打下来。张伟大学读的是西南政法大学,假期回到奉化,适逢企业发展壮大的黄金时期,日日听父亲的雄谋远略,
慢慢产生了接班的想法。大学时父亲对张伟的教育是,每个月做一张“财务报表”,父亲说:“用我的钱可以,不过要告诉我是怎么用的。”乃至大学毕业,此时张伟已经有了清晰的“接班”念头:继承父亲的企业。张伟提出想出国深造,父亲非常支持。至于学什么,是张伟自己决定的。
与父亲凡事要求亲力亲为不同,他认为“人才”是企业发展最为关键的一环,于是选择去英国学习人力资源管理。在英国留学期间,恰逢父亲与中国五金制品协会出国考察,父亲非常自豪地向朋友们介绍自己的儿子,也已经有意识地为张伟日后进入家族企业相关行业铺定后路。
留学后回国,原本应该进入奥雷士开始工作的张伟与父亲发生了一点小摩擦。矛盾发端于张伟的婚事。父亲希望张伟能够找一位对事业发展有所帮助的妻子,这种模式很常见,但张伟并不认同,逆反心理严重。现在祖孙三代和乐融融,他们下意识地不去谈论当初的分歧与冲突。但那是一段因为纷争而浪费了的时间,张伟说:“如果当时可以更早一点进入公司,现在也已经三年多了,可以积累更多的经验。”
最初父亲希望张伟能到其他企业去打磨一下,学学别人的长处。后来自己企业急需用人,决定还是让张伟进奥雷士。初进公司时,张伟在企业负责外事的部门任职,后来担任总经理助理,
用张伟自己的话说,是“混”的阶段。父亲也怀疑“会有人叫张伟去做事吗”、“张伟能学到什么吗”,2009 年6 月,张伟正式接班,担任总经理,并开始实质性地接触到企业的管理工作。
在车间巡视,父子俩可以就一个“水龙头”讲上半天。周末的车间没有工人,张伟听到机器的轰鸣声略有异样,特地去观察了下阀门。他穿得西装笔挺,却也不介意从基层开始学技术。相比父辈以过硬的工艺、技术一砖一瓦打江山,张伟自比“温室中的花朵”,但显然他亦认同一个不
懂技术的管理者会走很多弯路。
对父亲非常“敬畏”的他,最为感叹的是父亲从无到有地创立了这家企业,超出常人的敬业精神和无可挑剔的技术。而父亲则非常喜欢儿子出色的口才。与一般“父亲求稳儿子求变”的典型不同,张氏父子对企业发展有着不同见解。父亲并不避讳谈自己的缺陷,他将自己当年走过的弯路一五一十讲给儿子听,他强调“创新”和“管理”,甚至比张伟还要心急。“张伟啊,企业以后是你的。你卖力点,我更卖力。我是在帮你无偿打工啊。”父亲打趣道。而对张伟来说,
他的宗旨是稳定。“要守住父亲的基业,处理好人事安排问题,这些都要积累。但首先是不能让家业在我手里败落。”
瓦伦堡家族
强调家风的继承
瓦伦堡家族在中国并不很有名, 但ABB、阿斯利康(Astra Zeneca)、伊莱克斯(Electrolux)、爱立信(Ericsson)、萨博(SAAB)、瑞典北欧斯安银行(SEB)、投资人集团(INVESTOR AB)等大名鼎鼎的跨国公司却几乎都是该家族控制的企业。
瓦伦堡家族由航运起家,后扩展至银行业。今天从家电、汽车、电力设备、制药、饮料、电信、到战斗机等各行业,该家族几乎控制了整个瑞典的经济命脉。家族的一个信条是:" 好生意总是在坏运道中做成"。借助经济危机,通过几代人的努力逐渐向其他产业扩张。瓦伦堡家族行事低调,但家规分明,强调成员对家风的继承和对家族的忠诚。通过投资人集团持有大量优质公司股票,对家族持有的资产,强调认清方向,长期持有,不轻易抛弃。同时通过双层股票结构,使家族掌握的上市公司投票权远大于其持股比率,确保家族利益。(邓植)
茅理翔
三个“三”和三个“交”
文| 吴不可 图| 张泽
对茅理翔的称呼有两个,一个是“茅董事长”,一个是“茅院长”。因为他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同时也因为对民营企业第二代接班问题的关注创办了全球第一所专门培养第二代接班人的“家业长青接班人学院”。之前几年,由于媒体对这一问题的关注,他与儿子茅忠群频频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
与诸多第一代创业家们一样,当年他们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潮创办企业,拼命三郎式地工作,茅理翔一人兼任董事长、总经理、供销科长和推销员,全国各地跑。最初对于家族企业他是抱有怀疑的,政策怎么变是个问题。到飞翔电子打火机厂遭遇第二次危机时,茅理翔的女儿女婿毅然决定下海接班,帮助父亲渡过难关。
1994 年,儿子茅忠群从上海交通大学硕士毕业,父亲希望儿子能回来帮助自己搞企业。儿子原本想出国深造,并不同意。但父亲以这个平台的优势说服了他。父子两人在工厂里转了一圈,儿子开始提条件:“要我回来可以,第一要有自己的团队,第二要上一个新项目。”强势的父亲遇到了强势的儿子,于是“我交你接”的模式便失效了。他们开始共同创业。
两代人的差距很大,父亲从不讳言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方太”这个名字。茅理翔希望能沿用“飞翔”,这个名字里有女儿茅雪飞的“飞”字和自己的“翔”字,家族象征明显,而且已经全资注册,但儿子反对,他说应该用一个更为女性化的名字。最后是茅理翔的太太、茅忠群的妈妈出面调停。品牌定位也有分歧,儿子要做高端,父亲想做中端偏低;甚至是上马微波炉项目还是油烟机项目也有争论。儿子每年花一百万左右请知名咨询公司为企业把脉,父亲一开始也想不通。种种矛盾,最后以开明的父亲认同了儿子的先进理念而告终。茅理翔先生津津乐道于自己“带三年、帮三年、看三年”的“三个三”模式、“大胆交、坚决交、彻底交”的“三交原则”和防止兄弟分家的“口袋”理论,并将这种模式与那些同样有着交班困惑的父亲们分享。
儿子茅理翔在父亲眼中是内向、大气而聪明的孩子,当年放弃保送考入上海交大便是他的杰作。
“接班真正要接的,不仅是财富和企业,更是一种使命感、责任感。我要教给他们创业的本领。”
这是父亲发自肺腑的心声,也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开始向教育家身份转变的前奏。现在,茅理翔在方太已经不参加日常管理工作,偶尔有老领导来视察,他便帮着接待接待。此外,著书立说、演讲办学,忙得不亦乐乎,前几日还造访《谁来一起午餐》,为年轻的创业者指点迷津。人们称他已将方太成功交班,他却将目光投向中国500 万家家族企业,“我的理论是要推广家族控股、职业化管理的中国特色现代家族制管理模式”,家业长青才是他的研究课题和最终梦想。
财富长久传承的东方故事
“经营之神”王永庆家族
被誉为“经营之神”的王永庆,不仅自己创造了一个传奇般的商业帝国,更成功的是培养了优秀的经商子女。王永庆不是简单地把财产分给孩子们,让他们享受不尽,而是让孩子们成才,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创造财富。
王永庆有9 个子女,3 人离开台塑集团创业,都取得不凡业绩。其余子女多在台塑或其创办的长庚医院发展。王永庆的管教以严出名,对儿女产生很大影响。
女儿王雪红更是成为台湾女首富,旗下威盛电子和宏达国际全球著名,她被《纽约时报》誉为“全球科技界最有权势的女人”。据女儿回忆,孩子们被父亲扔到国外独自求学谋生,读书的费用由父亲给予支持,但读书以后花销只能靠自己赚,所以孩子们少有向父亲要钱的习惯。(蓝狮子财经出版中心供稿)黄海峰
接班在故乡之外
文| 野马 图| 张泽
印象中的温州人总是显得锐利而急进,敢为天下先,绝不墨守成规,天生的商业才华、家族式的商业模式、狂飙突进的投资举动令温州人名声在外。而坐在咖啡馆里将家族企业发展和接班历程娓娓道来的黄海峰却显得平和、内敛,非常客气。平日里喜欢泡一壶茶,安静地看书,
偶尔和朋友去打保龄球的黄海峰被朋友们评价为“不像一个典型的温州人”。
1984 年,父亲用两万元起家,创办了温州黎明开关厂,这是浙江利尔电气有限公司的前身。发展至今,已有两家全资公司(浙江利尔电气有限公司和昆山利尔电气实业有限公司),两家合资公司。温州的利尔电气由黄海峰的哥哥打理,而黄海峰则管理着地处江苏昆山的利尔电气有限公司。
1992 年刚从学校毕业的黄海峰进了一家模具厂当学徒。掌握技术、磨练意志是其中的收获。
1995 年他进入利尔电气,担任业务助理一职。最初的时候,对于是否要接班,他也充满逆反心和困惑。20 岁出头的年轻人,喜欢闯,喜欢拼,在父亲的威严下亦非常渴望能通过某种方式证明自己。于是第二年,他主动申请到上海分公司开拓市场,主管销售。“孤立无援,压力很大。”
黄海峰回忆起某次凌晨时分货物到港,工作完坐夜间巴士回家,空荡荡的马路,就他们一辆车四五个人。在上海做销售一做就是十年,其中的艰辛现在想来却也有些欣慰的感觉了。2003 年,鉴于企业产能有限限制了发展,黄海峰受浙江利尔电气董事会委派,开始在江浙沪四处考察,最终将利尔电气的子公司开到了江苏昆山,并担任总经理。
接班的过程看似顺理成章,但其中的压力或许也唯有当事人自知。父亲是个克勤克俭的创业家,喜欢忆苦思甜,到现在也只抽八块多的红塔山,教育子女强调的是不要过于享受奢侈的物质生活。也因为父亲作风强硬,黄海峰和哥哥时常要妥协让步。某次父亲进到办公室一看,感到办公桌摆放的位置不妥,于是叫所有人停下手头工作重新摆放办公桌。原本提倡人性化管理的黄 氏兄弟总是将开会时间控制在2 个小时之内,留出时间让同事们吃饭。父亲一开会,可以从下午5 点一直到晚上9 点,中间无休,同事们都得陪着。在企业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董事长,也就是黄海峰的父亲非常的敬重,但是父亲的管理风格却与两兄弟截然不同。“遇到分歧,如何更好的妥协,妥善处理。一般我们还是非常尊重父亲的决定。也可能我哥哥在温州,他与父亲之间的矛盾会比我大吧。毕竟两代人,不一样的地方很多。”
对黄海峰来说,30 岁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之前还对接班抱有小小的不甘心,此后开始将接班作为一种责任和义务。如何在父亲辛苦搭建的平台上将企业发展得更好,他与哥哥已经开始
考虑家族企业集团化发展的转型之路。
香港李锦记
传承四代求新求变
香港李锦记集团,自1888 年由李锦棠在广东珠海南水镇创建了李锦记蚝油庄开始,历时120 年繁盛不衰,传承四代且求新求变,其成功经验已成为华人家族企业的珍稀样本。颇具开拓精神的第三代掌门李文达,煞费苦心的设立了家族委员会,下设立董事会,二者人员重叠,职责各异。家族委员会为家族成员提供了表达意愿、协调利益的平台;公司董事会主要商讨企业发展战略决策。二者的平行设置在于明确家族系统和企业系统的主次关系,将家族成员之间的分歧消弭在内部,不至影响到正常的运营,成功地实现了由家族企业向现代化企业的转变。据公开资料显示,李锦记第四代家族成员共4 男1 女,现都服务于家族企业。根据李锦记集团家族“宪法”的规定,他们的下一代即第五代要进入企业必须先到其他公司锻炼,经过与家族外成员的公平竞争、择优录取后,才有机会进入集团。“我们未来的规划是派家族的精英分子进入董事局去影响、保持家族控股,管理方面要请市场上最棒的精英。” 南方李锦记董事长兼CEO李惠森说。
茅于轼
企业家不能靠政府培训
文︱鞠青 图︱本刊资料库
茅于轼高度评价企业家精神及企业家阶层在中国改革开放中的作用;与此同时,他耄耋之年仍行走乡村,身体力行办理农村小额贷款帮助农民,创办培训农民工的富平学校,成为“为富人(不含贪污腐化、制假售假者)说话,替穷人办事”这一备受争议言论的忠实践行者。
茅于轼
企业家不能靠政府培训
日本金刚组
选有责任心的继承人
金刚组是日本最早的家族式建筑企业,迄今已有 1400 多年的历史。这家位列美国《家族企业》杂志2005 年度全球最古老企业排行榜第一的古老家族企业,在千年的岁月风沙中洗刷磨砺,传承了40代而不衰。公元前578 年,金刚家族的先人建造了屹立千年的“四天王寺”,由此开创了一个“千年老店”的传世神话。
金刚家族专注于修建寺庙这一基业千年不变,在日本这样重视木构建筑维修与重建的社会,他们的根基异常牢固。金刚家族内部特有的小组式组织管理架构,约5 至8 人为一组,各组既保持其独立性,又互为竞争,精悍而高效。在家族企业传承最关键因素的继承人选择问题上,金刚家族勇敢地背离了日本传统文化的长子继承制,而是选有健康心态、责任心和智慧的儿子继任,甚至他们也不限于儿子。(邓植)
企业家对中国来讲,是这20 年发展起来的最宝贵的经济资源。
记者:在一个商业精神影响日益深邃的社会,我们是否需要进行价值体系的重建?您如何评价目前中国的企业家群体对待财富的态度,对待贫富差距的态度?
茅于轼: 跟成熟的企业比较,特别是欧洲的企业,包括美国,我们还是头一代,在财富观、社会责任方面的认识比他们还是差一点。尽管已经做到了第一步的要求:讲诚信、守规矩,但是更高的人生境界还差一点。产生这个差距有很多原因,一是时间短,是头一代不是第二、三代,再一个我们国家整体社会道德缺失得很厉害,企业家生活在这个社会环境里不能不受影响。
记者:有人说,我们现在社会普遍有一种仇富心理,但也有一种说法是,这是一个商人统治的时代,商业精英成为了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这两种说法矛盾吗?
茅于轼: 我的分析是这样,企业家在社会上受到重视,中外都一样,他们总是比工人农民受重视,这是一个现实。仇富的问题和阶级理论有关,西方社会客观上有阶级的划分,工人阶级和
资产阶级,但他们不认为两个阶级之间是剥削关系,更谈不上互相仇视用斗争的办法解决问题。
他们的办法是用工会保护自己的权利,用法律来规范,做到一个比较平等的社会,让企业家阶层、老板建筑所谓的社会责任,通过各种税收,遗产税、累进制的个人所得税,规范他们的收入,
而不是用仇富的办法,仇富的社会是没有前途的社会,到时这个社会就全变成穷人。相反别人赚钱对我有好处,这个道理很简单,不管你干什么,理发师或是开饭馆的,你总希望你的客人有钱吧。客人都是穷光蛋生意不就没了吗?别人赚钱我高兴才对。
记者:这可能就是中国社会“不患寡患不均”的思想吧?
茅于轼:这个话也没错,太不均是不行,太均也是不行,那是大锅饭,要适中。我们国家的问题是太不均,均财富的事不但没做而且做了相反的事,扩大了财富的差距,不知不觉地就干了这事。
这方面有很多讨论,比如认为政府的税收制度、社会保障制度都是有利于有钱人,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得不到帮助,过去医疗服务农民享受不到,现在经济适用房也是卖给城里人等等。不但
市场造成了贫富差距,政府的税收、公共服务也扩大了贫富差距。
记者:我们知道,您为穷人办事,身体力行。不知道您对新一代的企业接班人,在如何多为穷
人办事上、如何承担社会责任方面有没有什么期望或建议?
茅于轼: 有的。首先企业家做好本身的事就是为社会创造财富,这个活动本身就是帮助穷人,因为创造了就业,现在我们社会就业的问题很大,企业家能够创造就业岗位,这是很重要的贡献。一方面自己没受损失,还帮助了失业的人。
做慈善是自己受损失,帮助了困难的人;企业家是自己赚了钱还帮助了困难的人,这多好啊。企业家的首要责任就是把企业做好,当然企业内部的关系也要公平合理,然后你用很多的钱或者哪怕不多的钱做慈善,自愿原则,不是自己去做,没这个功夫,要交给有经验而且受到监督的非政府组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