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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的功力前后差别太大,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有人总结为以下几种:
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
1、损伤了身体,功力下降了;
2、五百年没练功,功力下降了;
3、五百年没练功,功力没下降,但其他神仙的功力大增;
4、练了五百年内功。
这几点都没点中要害,没说到孙悟空功力前后差别太大的本质问题。
《西游记》中有这样一个矛盾:孙悟空在大闹天宫时战无不胜,要不是如来佛祖出手相援,整个天庭简直面临“亡天国”的危险;但是在取经途中,大圣却好像再难一帆风顺,当年的那帮手下败将以及败将的坐骑跟班都成了高手,不是让他无计可施,就是要由他请出各路神仙帮忙。难道这是吴承恩写书的漏洞?
其实这是作者不便明言的一番苦心,反映了他对封建王朝管理体系和人文背景的深刻了解。
大闹天宫前后,孙大圣、天兵天将以及妖怪们的能力其实并没有变化,但是交战双方的身份与心态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大闹天宫是孙大圣和天庭众神的战斗,是造反派与正规军的战斗。那时孙大圣无所畏惧,身无牵绊,打赢了是无上的荣光,甚至有自己重新界定天庭秩序的可能性,打败了的后果他从未考虑过。所以,孙大圣进行的是高收益、无风险的事业,自然全力以赴,出手毫不留情。
而众神的心态却不同——这猴头反的只是玉皇大帝,目的只是想出口恶气,与众神并无深仇大恨,干的也都只是些偷食酒菜、仙丹的事情,充其量不过是影响重要会议召开这样的小错误。即便后来打上天宫,也没有强烈的破坏欲,去干诸如烧杀抢掠的勾当。因此,猴头与众神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同时,猴头的杀伤力很强,众神对他的围剿行动实际上是风险很高的项目,是迫于其领导玉皇大帝的压力而进行的工作。可以想象,在此情形下天庭一方的战斗力是处于何种状态,所谓十万天兵天将也必然各怀鬼胎,瞻前顾后。
有人会说,众神为什么不靠打败孙大圣来加官进爵呢,这就牵涉到天庭的所有制结构和激励机制问题。尽管天庭里都是高素质的精英分子,但实行的仍是封建君主制度,玉皇大帝作为统治者,对作为臣子的众神是具有生杀予夺大权的,所以,众神的生活质量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领导的个人素质。
从一些小案例——譬如卷帘大将军只因打破一个玻璃盏,就被贬为小河妖——可以看出,这位领导还是十分暴虐的。按传说规定,成为神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很难想象众神历尽苦难的修炼只是为了换取一个更大的制度枷锁。所以,除了真正的既得利益者,众神在心底必然反感这样的一个制度,而非常希望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再说,某些神仙即便打败了孙大圣,获得了提升又能怎样呢?他最多也只能成为权力最大的臣子,仍然摆脱不了被统治的命运。而且,“伴君如伴虎”,以后面对的永远是这个领导, 哪天因为一个错误就会前功尽弃。而做一个普通的天神又如何呢?神首先是长生不老的,而且又不存在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问题,所以无功远比有功的生存压力小,根本犯不着为了一个没有实质内容的头衔而冒伤残的风险。
于是,众神与孙大圣的对抗收益便成了负数,风险却成为无穷大。众神都是绝顶聪明的有智慧,这个算盘哪里会打不清楚呢?在战斗中为避免领导怪罪,肯定是披挂上阵、杀声震天,但是贴身大战时绝对是一触即溃,还要极力渲染猴头的强大,即所谓的出工不出力。
但在孙大圣取经的过程中,情况发生了变化,孙大圣这时候已经是“散仙”了,即身份不再是妖怪,距离成仙只有几步之遥。而他的对手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妖怪。妖怪对抗孙大圣的目的就是要吃唐僧肉,其相关收益就是长生不老——神仙的基本特征。这项工作的风险也是巨大的——被孙大圣消灭掉。对于妖怪来说,这是一项高收益、高风险的事业,按照马克思的论述,人们为了300%的利润,就敢于冒杀头的危险。而一步登天成为神仙的收益恐怕远远超过300%,可以想象妖怪们为了达成目的会有多么的狂热与勇敢。
最厉害的还有那些有一定背景的妖怪,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不同凡响,自己就算有过错也不用担心被惩处。书中多次出现类似的章节:众神的下属或坐骑违规犯错,但是众神道貌岸然的解释说,唐僧取经必然要受劫难,下属的袭击正是这些劫难的一部分。
所以,尽管下属的目的很阴暗,但是间接上却是为如来佛祖的考验工作出了不少力,帮助唐僧完成了受罪的任务,因此从本质上讲,他们的工作属于帮助性质,不是敌我矛盾关系,可以既往不咎、保留原职重新录用。
如此高论,为所有有实力、有背景的妖怪提供了绝佳的机遇,他们的工作风险已经下降为零,而收益仍然很高,这样有赚无赔的买卖怎能不让妖怪们竭尽全力、前赴后继呢?
与此相对应的是孙大圣。他并无成佛的野心,对抗妖怪的目的也不是杀尽天下的妖魔鬼怪,只是为了保护师傅去西天取经。他与妖怪以前也无血海深仇,只有在妖怪袭击唐僧时才出手相救,所以工作属于被动反击的性质。军事上称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单纯防御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因此孙大圣在战斗中已经先输了一着。
同时,由于被保护人唐僧缺少自我保护意识和抵御风险的能力,经常被妖怪扣为人质,使得孙大圣在救援工作中常常处于投鼠忌器的状态,不能放开手脚,于是又输了一着。加上唐僧十分迂腐,经常怀疑孙大圣滥杀无辜,并以酷刑“紧箍咒”进行频繁地打击,不但严重挫伤了孙大圣的工作积极性,而且使之不能有效地做好危机前的准备工作,更不能主动出击消除隐患,信息的前馈工作陷于僵局,只好通过反馈工作解决问题,战斗力再输一着。
因此,在这场孙大圣和妖怪的竞争中,妖怪知己知彼、充分准备,而孙大圣畏首畏尾、束手束脚,尚未交战锐气已弱了一半,战斗胜利的可能性当然急剧减小。
天宫里只有二郎神杨戬在拼命卖力,因为他是玉帝的外甥。看来专治下的企业组织,不搞成“家族化”还真不行。
我们职场境况不也是如此的微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