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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雇佣制的终结以及业务的成功转型,推动IBM这驾巨大的战车继续前进。与此同时,另一个隐性问题已经浮现:它将如何面对日益感到不安和不满的员工?
养不起的员工
46岁的克雷格。亨奇在IBM工作24年,最后做到了营销经理,年薪将近10万美元。他以为,这辈子都要交给IBM了:为这样一家以关怀员工著称的公司终身工作不仅是值得的,也是令人羡慕的。
去年6月,情况突然发生变化。他接到上司的一个简短通知,要求他制订出更加精确的销售目标,并要他更加及时地提交工作进度报告。这让他一头雾水,因为过去多年他的业绩评估一直很好。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上司对他的批评越来越严厉。
2003年8月,亨奇被列入“业绩提高计划”。他看到了不祥之兆——如果无法在一定期限内提高业绩,面对他的将是什么已经很清楚。他终于决定接受买断工龄。在IBM干到退休的梦想破灭了。他满腹牢骚地说:“和老板关系不好是他们把人赶出公司的手段。当你成为被赶的目标时,你就好像得了麻风病一样。”
像克雷格。亨奇这样的员工在IBM并不只是个别,部分员工因此起诉IBM歧视老员工。目前,官司仍未了结。更早之前,还有员工因该公司1995年和1999年两次改变养老金计划,削减大部分员工退休福利而把它告上法庭。经过两次改变,IBM放弃了传统的养老金计划,代之以现金余额养老金计划。
现金余额养老金计划在20世纪90年代得到迅速发展,当时率先实行的就是IBM等公司。世界著名人力资源咨询公司华信惠悦去年发表的一份报告指出,在全球100家最大的公司中已有33家实行了这种制度。
归结起来,现金余额养老金计划对公司至少有两大好处。首先,现金余额退休金计划采用的格式一目了然,就像一个退休账户。相比之下,传统的养老金计划按员工的工龄和最终薪酬来支付养老金,随着工龄的增长,养老金的价值也不断增长,在员工接近退休的几年间,养老金的增长幅度尤其显著。在采用现金余额退休金计划后,公司给每个员工开设一个假定“账户”,然后将一定比例的年薪(通常为2%-5%)和利息一并划入该账户。改用现金余额计划产生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那些在一家公司工作多年、年龄在40岁以上的员工的养老金明显减少。
对公司而言,采用这种退休金计划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提高收益。由于公司未来面临的养老金债务相应减少,它们当前的养老金成本也会随之下降,这种养老金计划实际上为公司创造了间接收益。
据IBM表示,现金余额养老金计划能使该公司每年节省两亿美元。但2003年8月,国伊利诺伊州法院判决IBM在1999年将养老金计划转为现金余额计划的行为,构成了对年长雇员的歧视。该裁决可能要求IBM重新计算13万雇员和退休人员的福利。
由于法院越来越怀疑雇主的养老金计划,美国公司正向布什政府施加压力,要求政府就现金余额养老金计划发布最终法规,声明现金余额养老金计划本质上并不存在年龄歧视问题,这将为企业在诉讼中提供有利支持。尽管美国财政部在其提议的法规中暗示,政府认为现金余额养老金计划本质上不存在歧视问题,但这起官司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对IBM的士气造成了负面影响。员工对工作的焦虑已成为IBM的一个热点问题。据批评者估计,自2001年以来,IBM已裁员1万多人。IBM没有公布这方面的数据。年龄歧视案的原告之一安东尼奥。里维拉说:“IBM的政策是,每年裁掉1万到1万5千人,再雇用1万名相对年轻的和成本没那么高的员工。”
不满情绪有上升之势。在互联网聊天室里,有人把这家技术领头羊描绘成充满员工不满情绪的大汽锅,随时可能爆炸。其中一名聊天者怨气十足地说:“每天早上起床,去干你讨厌的工作,这真是越来越糟糕!”另外,还有数千名员工正在试图联手起来,反对IBM把编程等工作转移到工资低的国家。
该公司公布的某些零星信息表明,员工们的牢骚有一些反映出了真实情况。比如,该公司正在减少工龄长的工人数量。不过,实事求是而言,幅度并不像一些人所想的那么大。IBM被迫在其年度养老金报告中公布的数据显示,1999年该公司工龄超过15年的员工占总员额的44.5%.到2002年这一比例有所下降,但只降低了2.2个百分点。
成功公司的苦恼
在一些稍微了解IBM历史的人看来,IBM员工的不满情绪的出现多少令人意想不到。IBM曾以为员工提供优厚待遇和“终身工作”而著称。该公司的工资与福利由现金工资与众多的福利项目组合而成,包括基本月薪、综合补贴、休假津贴、浮动奖金、销售奖金、奖励计划、住房资助计划、医疗保险计划、退休金计划、其他保险(包括人寿保险、人身意外保险、出差意外保险等)。此外,还有带薪年假等。IBM试图通过这些措施,为员工创造出良好的工作条件。
就连那些对IBM削减福利和提高工作要求感到不满的员工也承认,IBM是一家有人情味、关心员工的公司。阿尼。马尔凯蒂是一位技术支持专家,儿子刚6个月大。按规定,每天他要在八点半上班。但是,当他把儿子送到托儿所后,他往往要到九点一刻才能赶到单位。IBM没有强迫他必须在八点半到达单位,而是允许他在方便的时候把缺的时间补回来。
更何况,IBM还处于历史上最好的时期。2003年,IBM营业收入为890亿美元,比2002年增长10%,净利润为76亿美元,比2002年增长11%.以许多标准来衡量,IBM都是美国最富有活力的公司之一。它已由一家硬件公司成功转型为一家技术服务公司。美林公司一名分析师认为,IBM做得比大多数公司都好。上个月,IBM公布季度性盈利,比去年同期增长16%,增幅之大连华尔街都感到吃惊。
为什么在这样一家成功的好公司,员工却有这样的怨气呢?原因之一是,心怀不满的员工认为IBM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以牺牲员工的利益为代价。这种看法实际上并不完全有道理。
IBM本身也有苦衷。该公司不仅要面对越来越大的产品价格压力,还要面对越来越大的成本压力,而最大的成本又是人力成本。现在该公司有将近一半的营业收入来自IBM全球服务部。与主机制造或软件设计等其他业务相比,IBM全球服务部的劳动成本要高得多。
此前,为了使华尔街满意,IBM曾表示每年削减70亿美元成本,以维持利润的增长。除了表示要削减一般管理费用外,IBM没有具体说明要从哪方面节省成本。一些人猜测,裁员将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手段。
另一方面,随着IBM业务结构的调整,它与其他公司的竞争也由价格竞争逐渐转为质量竞争,以谋求更高的利润率。这使得员工的技能比年龄更为重要,在金融服务、计算机编程等方面尤其如此。对于那些技能一般的员工来说,这是一个可怕的前景。
达摩克利斯之剑
员工们最担心的是IBM像年龄歧视官司指责的那样,有策略有步骤地终止较老的员工的任用期。原因似乎很简单,IBM为这些员工支付的医疗费和退休金比年轻员工要高得多。2002年夏,IBM在其半导体制造公司裁员800多人。几名被裁员工事后对IBM被迫公布的统计数据进行了分析。他们发现,在这800多人中,约有47%年龄在45岁以上,而这一年龄段的员工仅占半导体制造公司总员额的40%.此外,他们还发现,员工年龄越大,被裁的概率也越高。但这个判断无法从IBM方面得到证实,因为该公司向来不愿多谈其人力资源政策。
IBM高管的一些说法也让员工感到担心。这些高管夸耀说,该公司的员工平均年龄是如何如何地一直往下降。去年11月,CEO萨姆。帕米萨诺在该公司的内部网站上贴出的讲话中写道:“我们约一半的员工在IBM的工作时间少于5年。”他的目的无非是表明,IBM的员工队伍是一支充满活力的年轻化队伍。但是,许多IBM人,尤其是年龄大的员工却看到了消极的一面。在养老金官司中担任主要起诉人的卡蒂。库珀说:“他们(指IBM)不希望让人们达到领退休金的条件。他们把我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以空头支票的形式给年轻人。”
另一个让IBM美国员工担心的是该公司把在美国的岗位让给成本更低的海外员工。这样做的并不只有IBM一家公司,戴尔、通用电气等都有这种情况。由于很多时候IBM对这方面的话题闭口不谈,反而增加了员工的疑虑。
网上和工会组织中流传着一种说法:IBM计划把它在美国的全球服务部的60%职位转移到海外。这将意味着它要裁员近5万人。这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不过,裁员几千人还是有可能的。上个月,IBM宣布今年将聘请1.5万人,其中5000人在美国。但其后,该公司一个内部文件被泄露给《华尔街日报》。据文件显示,通过将几千个计算机编程职位转移到海外,从2006年开始,该公司可节省1.68亿美元成本。后来,该公司承认准备年内将在美国的3000个岗位转到海外。
这已引起部分员工的惊慌。IBM一名系统主管不久前搬到了一座生活费较低的城市。他的想法是,在万一被裁时生活能得到保障。他说:“许多部门都担心丢饭碗。我们时时刻刻都能感到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威胁。”
就连一些小的动作也引起了不必要的反响。今年1月7日,IBM宣布裁减300名软件员工。据IBM发言人蒂姆。布鲁埃尔称,这次裁员主要是为了减少面对面推销的员工数量,增加通过电话或因特网进行促销的员工数量,因为电话和因特网促销对象更多的是中小企业——IBM软件公司增长最快的市场。
IBM公司共有38000名软件员工。这次裁员占软件员工总数的比例不足1%,与IBM公司31.5万的员工总数相比,更是微不足道。再者,受此次裁员影响的员工还能够申请IBM公司其他职位。尽管如此,还是有员工反应很大。美国电信工人工会在IBM的负责人李。康拉德认为,IBM将会继续裁员,为此该工会将组织在IBM公司的会员,维护他们自身的权益。然而,IBM却否认了继续裁员的说法。
不管如何,不论是有目的地裁减老员工以减少退休金支出,还是一般性的裁员或减少各种福利补贴,在IBM这样一家以前对员工关怀备至的公司,这些措施都会使员工感到更加痛苦,虽然其他公司采取的措施可能会更“狠”。
面对着福利的减少,技术要求的提高,在IBM已干了13年的技术专家阿尼。马尔凯蒂产生了朝不保夕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份工作还能干多长时间。他说:“我能理解IBM为什么这么做,但为什么他们不把坏消息告诉我们呢?这样的话我们还能好受一点。”
悬在员工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会不会也成为悬在IBM头上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