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学院不应像企业那样经营”──访 MIT 斯隆管理学院院长 理查德•施马兰西

创办于 1861 年、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的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简称 MIT）是美国顶尖的理工科大学，其学术声誉与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同属一流。同样，MIT 的斯隆管理学院（Sloan School of Management）以其高质量的 MBA 课程与 MIT 工程技术学科的融合而在全球商学院中独树一帜。在英国《金融时报》公布的 2006 年全球百大 MBA 学校排行榜中，斯隆管理学院名列第 10 名。

六年前，经济学者出身的理查德•施马兰西（Richard Schmalensee）担任斯隆管理学院院长。除了推动课程不断创新、强化校企合作外，他著力使斯隆进一步走向国际化。自 1996 年起，斯隆管理学院就与清华大学和复旦大学携手合作开展 MBA 项目教学，成为最早进入中国管理教育市场的世界一流商学院之一。最近，专程来参加清华－麻省理工中国管理教育合作项目十周年庆祝活动的施马兰西接受了《财富》（中文版）记者李全伟的采访。

《财富》（中文版）问: 在人们的印象中，西方的一流管理学院一向不太愿意与中国的商学院合作。为什么你们在十年前就开始和清华大学和复旦大学进行教育合作？

施马兰西答: 因为当时我们发现，许多企业所处的运营环境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比如戴尔公司。它是一家总部在美国的企业，但很多供应商来自中国；西门子是总部设在德国的企业，但在美国却拥有数以千计的员工。这说明，企业的跨国经营活动越来越普遍。现在，连一些中小企业都在积极地走出去，在世界各地做生意，公司的管理者、股东、供应商和客户遍布各地。可以说，全球化已经是成功企业的核心特征了。所以，作为培养企业管理者的商学院也必须国际化。这就是斯隆管理学院开展国际合作的初衷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虽然世界变小了，但并不意味著国与国之间的差异不存在了。属地差异、文化差异还普遍存在。比如，北京和曼谷、布宜诺斯艾利斯等地的市场环境和消费习惯都存在差异。所以，对于管理者来说，一方面要国际化，另一方面要本地化，两者要并行不悖。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我们要跟其他商学院合作。像斯隆管理学院和清华经管学院分属不同的国家，存在各种差异，我们鼓励自己的学生跟其他文化背景的人交流、共事和合作，这样斯隆管理学院才会跟上时代的变化，真正融入到国际化中。至于选择中国，是因为早在十年前，当时的斯隆院长就已认识到中国经济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所以他认为斯隆必须到中国去，必须跟中国伙伴进行合作。

问: 当时选择清华大学和复旦大学的原因是什么？

答: 我当时没有参与这个决策过程，但从同事那里了解到，选择清华大学和复旦大学的原因在于: 和我们一样都有追求完美的理念，都是世界一流的大学或是有能力去做成世界一流的大学，能够形成长期的合作关系。

问: 你说过，跟清华的合作非常成功，那么这种合作对斯隆管理学院的影响是什么？

答: 双方的合作使斯隆管理学院更加国际化。十年中，我们派出许多教师来到中国，跟这些大学进行交流，对于了解不同的文化尤其是经济蒸蒸日上的中国非常有帮助，也可以促进我们商学院的国际化。斯隆几乎所有的教师都接触过中国方面的同仁，而且跟他们建立了很好的工作联系，双方都受益匪浅。最重要的是，通过跟中国的合作，我们也改变了斯隆的理念。就是说，斯隆现在怎么看待自己？我们不再说自己是教美国学生的美国学校，我们是一家全球运作的学校。斯隆认为，自己属于地球村的一部分，属于国际社会的一部分，也属于本地文化的一部分。这种理念对斯隆非常重要，会使斯隆变得更加强大。

问: 商学院的国际化究竟包括哪些方面？

答: 我们不仅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用全球化的视野来看问题，同时也鼓励学生创造一个崭新的全球化。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的学生应该善于在全球化跨国公司工作，应该能够适应不同的文化背景。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在世界各地积极吸引一流的师资和优秀的学生，这样我们的学院就是一种国际化的学习环境，教师和学生来自不同的文化圈，大家相互了解和学习，为学生毕业后在国际化的企业工作打下好的基础。我认为，商学院的国际化，关键是教师和学生的国际化，接下来才能谈到课程和实践活动的国际化。像斯隆的学生来自 60 多个国家和地区，许多学生在 20 多个国家实习，实习活动也参与国际性的俱乐部和活动，毕业后到国际化的企业也非常多。在学院的教学语言中，也尝试使用西班牙语和汉语。

问: 让我们从国际化回到斯隆本身，我想知道你们与其他商学院的不同在哪里？

答: 在许多方面，我们与其他商学院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优势。我们是 MIT 的一部分，具有学校本身的优势。MIT 是实力很强的工科性院校，还具有全球最大的经济学学科系，所以有很多资源可以分享，比如学院的创业教育、大学的创业氛围和学生的创业实践活动，在 MIT 都非常普遍和高涨；在金融学科方面，我们是第一批从事国际化的学院。虽然学院规模不是太大，但在国际化和学科交流方面做得比较深入。

问: 与哈佛、斯坦福这样的大学相比，出身理工科大学的斯隆管理学院的学生有什么不同？你希望学生毕业后得到什么？

答: 学生区别不大，甚至就读 MIT 的本科生在文科学习方面也比哈佛学生更多一些，因为虽然 MIT 侧重于理工方面，但从教学课程方面也要求学生要全面发展。我希望学生毕业后学到一些基础知识和技能，比如财务、营销；具有正确的理念和世界观，学会用正确的观点去理解世界、理解不同的文化；另外，就是要保持持续学习的态度。

问: 我采访过一些商学院院长。他们说过，管理一家商学院与经营一家企业差不多，但你在大会上的发言似乎不同意这一看法？

答: 我听到有人认为管理商学院就跟管理企业一样，需要塑造品牌、进行跨国并购，从而让自己的品牌更有影响力。说这话的院长是一位营销专家，但我觉得斯隆管理学院不像一家企业，我们只是通过国际合作，希望可以博采众长、提升自己，而不是把 MIT 斯隆的产品推广到世界。我并不认为跨国的扩张对我们来说有太大的意义，所以斯隆很少把自己的教员送到另一个国家工作很长时间或者在另一个国家开设斯隆管理学院的分院。

问: 那么，你也认为商学院院长跟企业 CEO 的作用不一样？

答: 是的。这有两个原因。首先，商学院属于教学机构，而不是赢利机构，不能像公司一样属于商业赢利性质，而是追求教学方面的完美和进步。其实，商学院院长的权力可不像 CEO 那么大。在斯隆管理学院的教师都是终身制，我没有权力解雇他们。 问: 企业有自己的衡量标准。那么在你的眼里，什么样的商学院是成功的商学院？
答: 成功的商学院应该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商学院。学生学习理论当然很重要，这是他们正确了解和理解现实世界的基础。除此之外，学习不能脱离现实，必须多了解现实，一切从实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