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团队之魂

      这家开源软件开发商想出了管理来自世界各地、相互很少谋面的员工的方法。MySQL 会成为 21 世纪的公司典范吗？

      自由人群间自发产生的合作是最高和最好的效率形式。──伯纳德•巴鲁克（Bernard Baruch，1870-1965），金融家、罗斯福的顾问

      这看上去像是一场典型的生日派对。白兰地和蛋奶酒源源不断，但它们似乎还无法让参加者感到放松。“服务的时候请微笑，热情，”一个扮作圣诞老人的家伙指挥著。这里摆著许多滑稽的礼物: 一幢是维多利亚（Victoria）建造的可以俯瞰克里姆林宫的公寓，维多利亚就要搬到莫斯科去了；为多玛斯（Domas）准备的增高剂，他的身高在 1.93 米左右。当然，低俗的笑话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全部是办公室派对的标准内容，但这里却没有办公室。MySQL 公司（英文发音为“my S-Q-L”）是一家年营业额 4,000 万美元的软件开发商，公司的支持主管托马斯•巴兹尔（Thomas Basil）在网上组织了这次活动，他一面扮演圣诞老人，一面为俄罗斯、英国、德国等国外办公地的员工派发虚拟的饮料和礼物。考虑到时差问题，住在巴尔的摩的巴兹尔把庆祝活动的时间选在了 12 月某一天的上午 10 点。（实际上，巴兹尔把表调快了 7 个小时，以对应赫尔辛基时间，因为他的团队中有许多成员都住在那个时区。）“当一家公司的经营地域达到如此程度时，”巴兹尔解释说，“你必须想办法以虚拟方式来模仿你更为熟悉的就业环境中的激励方式。”

      这句话准确地总结了许多公司目前普遍面临的挑战: 如何在很少见面，甚至是从不见面的员工之间建立联系。像 MySQL 公司这种人员分布区域松散的公司屈指可数，目前公司的 320 名员工分布在世界 25 个国家和地区，其中 70% 的员工在家办公。（MySQL 公司的数据库软件是开源软件。也就是说，它允许人们自由查看其软件的源代码。作为回报，公司希望在顾客的帮助下找出软件中的漏洞，并为之开发新功能。）随著面对面交流的世界逐渐消逝，能否有效地管理以技术为纽带的团队 [正如 MySQL 公司以及由用户创建的网上百科全书维基（Wikipedia）所做的那样（参见附文）]，也许将成为竞争者能否胜出的决定因素。

      这些虚拟机构究竟是如何工作的？早在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时代，管理权威就一直在倡导用明确的界限（如员工与顾客之间的界限）以及集约化的实体设施（如公司总部）把工人组织起来，纳入公司。按照这样的标准，管理 MySQL 这样的远程遥控实体，一点也不比管理普通的田园俱乐部复杂。

      但是，如果你认真审视这种设置不同寻常的公司，你就会发现，这些公司的高层领导其实一直在考虑如何在虚拟世界中有效地完成工作，也就是说在管理通信资源和人力资源时应该坚持让参与者感觉受到重视，并且感觉到彼此间的联系。这些人具有开拓精神，他们并不是意志力薄弱的理想主义者。“我对人类本性的评价不太好，我认为人类既贪婪又懒惰，”MySQL 公司（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库珀蒂诺）绰号“蒙蒂”的共同创始人兼首席技术官迈克尔•维德纽斯（Michael Widenius）说。“品格高尚的人固然有，但很少。”

      25 年前，作家特雷西•基德尔（Tracy Kidder）挖掘了一个不同凡响的领域，并写就了一本引人入胜的小说。该书介绍的是著名微型计算机生产商 Data General 公司的一群电脑奇客。基德尔在书里写的是一个工程小组凭借最后期限推动力及时建造了一种新产品，从而挽救了不断下滑的销量，他因此而获得了普利策奖。然而，当你今天再次翻开《新机器之魂》（The Soul of a New Machine）一书时，你会发现这本书讲述的不仅是一家绝望的公司被个人计算机的诞生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有性命之虞的故事。它还保护了已经过时的团队工作的理念，在这种工作方式下，技术妨碍了人们的工作，大家吃著比萨饼、喝著啤酒就完成了所有工作。但如今，在 MySQL 的模式下，有效的团队建设也许取决于你是否懂得发送情绪化电子邮件的时机，或者建立在了解为什么电话对某些交流必不可少的基础之上。51 岁的巴兹尔制定了一套严格的指导原则，并用它来管理自己的网上行为。巴兹尔的办公室在地下室，紧挨著家里那台超负荷工作的洗衣机（他是 6 个孩子的父亲）。清晨，巴兹尔刚一登录公司的“互联网中继聊天”软件（IRC）──它相当于后现代的民用波段无线电；作为覆盖全公司的聊天室，它能弥补电子邮件的孤立性缺陷──他就用每个人的名字挨个问候支持团队的所有成员。“它所传达的信息是，对我来说每个人都很重要，”巴兹尔说。他在刻意使虚拟工作“人性化”，这些工作是由“大量的孤独情绪和技术”构成的。

      这样的工作性质，要求首席执行官在招聘人才时不拘一格。根据工作态度来招聘？算了吧，要考虑考虑能力。寻找有团队精神的人？再想想吧。这些员工大多数时候是在自言自语。MySQL 完全根据技术能力来招聘，公司通过观察有潜力的员工如何处理技术难题来评价其才华。公司 CEO 马尔腾•米科斯（M•ten Mickos）在总部工作，那里有 30 名员工，他在从未谋面的情况下招募了许多工程师。据说，这种做法不错。（“我们有些员工身上有很多纹身，”维德纽斯说。“我可不愿意与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办公室里朝夕相处。”）在保持安全距离的基础上，米科斯会问这样一些问题，如“你如何安排一天的时间”。如果对方回答，“我通常一觉睡到上午 11 点，然后开始工作”，米科斯就不愿意再听下去了。此人暴露了自己。“最有才华的工程师喜欢夜晚的宁静和清凉，”他说。此外，米科斯会谨慎聘用那些“没有结婚或者没有女朋友、没有宠物或父母的年轻人。聘请他们会有风险，因为他们会完全沉溺于工作中，这会把他们逼疯的。我们不愿意招收那些连刷牙时也要看电子邮件的人。他们应该有生活。”维德纽斯的最后一个问题一般是“顺便问一下，你住哪儿”。“我不是那种非得让所有人都累得汗流浃背才肯罢休的 CEO，”米科斯说。“这些都是充满热情的人，他们不会因为没有人监视就放下工作。”绰号“萨尼亚”的软件开发员奥列克桑德　别尔金（Oleksandr Byelkin）住在乌克兰东南部城市卢甘斯克，他于 2001 年加入 MySQL，但却从未和公司的任何人交谈过。“我的英语口语不是很好，”33 岁的别尔金说。尽管目前别尔金的英语水平已经有所提高，但他居住地区的电话服务还很不稳定，这依然是他交流的障碍。（我们的通话中断了两次。）

      MySQL 的员工把技术与任务结合在一起。除了 IRC 之外，公司还利用 Skype 软件让大家通过互联网免费通话，而且同样重要的是，它还可以帮助大家伙儿不被潮水般涌来的电子邮件所淹没。MySQL 公司的员工还有一个尽人皆知的特点，他们能够一边与顾客举行电话会议，一边在聊天室里谈天说地，这种数字世界里的举动就好像真实世界里与会者在会议桌下相互踢打一样。巴兹尔的原则是: “声音要比文字更亲切，而且更有助于促进真正的理解。”

      在召开公司全体大会时，这种灵活的方法有助于让大家参与其中，因为在这种场合下让所有人和谐相处不大现实。当米科斯把全体员工聚集在一起时（请不要误会，并不是把大家召集到同一个地点），他使用的是一种被他称作“Radio Sakila”的系统。这个系统的名字取自公司的海豚吉祥物，它把典型的电话会议与即时通信软件结合在一起，这样员工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凡是希望以匿名方式发送消息的员工，可以把信息传送到人力资源主管那里，然后再由他转发。每个季度都召开类似会议。在一次会议上，巴兹尔发信息给老板，说他所说的话不切实际。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老板的亲笔回复，回信内容有 3 段，”巴兹尔回忆道，“忠诚度就是这样建立的。”

      MySQL 公司的经理还学会了如何评价员工，以及如何给予不同的反馈。生产效率完全由产出来决定；个人魅力这样的情感因素并不适用于网络世界。在虚拟公司中，行动拖沓的人可能很容易隐藏起来，但他们绝对无法隐藏太久。尽管公司的架构不够正规──层层遵循严格的指令不现实，需要帮助时在网上随便抓个同事要有效得多──但所有员工都是警惕的城市警长。例如，他们知道同事在技术支持邮件发送清单、电话会议或 IRC 聊天中出现的频率。公司开发了一种名为 Worklog 的软件，它要求员工在完成任务后进行登记注销。员工有可能伪造电子信号，但他们还要每周填写报告，这将作为他们工作情况的正式记录。

     “我们是一家十足的目标管理型公司，”市场营销经理埃里克•格伦斯特罗姆（Erik Granstr　）说。“如果你没有完成承诺的产品，你的机会就只有这么多。”（现年 50 岁的格伦斯特罗姆以前当兽医，他有自己的管理难题。在我们电话采访的过程中，他的 13 只羊跑了，他最后看到它们时，羊群正向花园方向逃窜。）但是，这并不意味著 MySQL 的员工会通过揪同事的小辫子来获得某种变态的快感。他们知道，电子邮件或语音信息经常会被误解，因此他们出言谨慎。如果你对 MySQL 的邮件发送清单提出一个愚蠢的问题，你有可能得到一个简单的责难“RTFM”，意思是: “自己看该死的手册去。”

      监测系统还可以让 MySQL 公司在志愿者队伍中招贤纳士，这是一支由程序员组成的小型联盟。39 岁的肖恩　格林在今年 5 月加入了 MySQL 公司，住在田纳西州布朗特维尔的格林在改装后的餐厅里工作。他以前是 MySQL 公司的顾客，公司的一位俄罗斯开发员在自己监控的 IRC 频道里发现了他，因为他在那里表现得很活跃。据负责社区关系的副总裁卡伊•阿尔诺（Kaj Arn　^估计，MySQL 公司已经从它的用户群中吸收了 50 多名员工。有可能被公司录用的机遇，激发了外部人士的积极性。在某些圈子里，如果你开发的补丁得到公司的认可，那么这是一种荣誉。而 MySQL 公司会确保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它会在文件中宣传这类成就，在新闻稿中加入名字，并在公司的年度用户大会上颁发奖励。

      所有这一切都很美妙。但是，这完全源自汤姆　索亚式的谋略: 诱惑别人免费干活（在马克　克温的小说《汤姆　索亚历险记》第二章中，汤姆诱使别的孩子替自己刷墙──译注）。对于他们的努力，MySQL 公司没有任何亏欠。“没人拿这里的事情开玩笑，”阿尔诺说。“用户为公司提供了漏洞报告及口碑。”

      这一切能持续多久？这些辛勤工作的奇客最终会感到自己受到了压榨和剥削，甚至转而投向另一个产品爱好者俱乐部。就连维德纽斯也承认了这种可能性。“这些用户也有他们自己的需求需要满足，”他说。“他们的主要动机是他们很懒，一旦他们解决了某个问题，他们就希望这个解决办法能够应用到软件的下一个版本中去，这样他们就不必再做同样的修改。”

      如果他的观点正确，那么用户对 MySQL 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从员工的角度来看，他们也许会把自己的孤独和不安分投向暂时的家庭办公室。任何小组都会曲终人散，但虚拟团队绝不会最终完全解散，因为对它来说根本没有终点。正如吉米•巴菲特（Jimmy Buffett）所言，在有些地方现在才早上 9 点。

      维基奇迹

      丹尼尔•迈耶（Daniel Mayer）从不抱怨自己的工资低。这是因为，他对没有工资报酬感到心满意足。“我非常乐意为我认为有无限价值的产品出点力，”他说。“置身于比自己更伟大的事物的想法，是我所喜欢的。”30 岁的迈耶住在亚特兰大。他所指的是维基，是一部互联网上的百科全书。它不仅内容广泛，而且相当准确，仅英文版就有 100 万个条目。维基百科全书由非盈利性的维基媒体基金会（Wikimedia Foundation）主办，只有 4 个人领薪水，但它还有 3 万名主动为其服务的志愿者。其高明之处就在于，它能让这 3 万名志愿者为了共同的利益齐心协力。自维基百科全书于 2001 年问世以来，创始人吉米•威尔斯（Jimmy Wales）一直让投稿人轻易就能监视相互间的行动。一旦网页出现任何变动，为之效力的维基内容制作者会变得非常警惕。网站不仅能够追踪到每一项修改的作者，而且还能查到每个条目的大多数版本，以及与之有关的网上讨论。“高透明度促进了人们行为的规范，”住在圣彼得堡的威尔斯说。

      什么时候都会有蓄意破坏的人。但是，39 岁的威尔斯从未出于保护百科全书条目的目的而把它们设置为只读性质。虚拟的保安人员时刻都在巡逻。举止不端的志愿者将被永远驱逐出网站。迈耶回忆说，有一个人曾经坚持说维基把氟化物与老鼠药相提并论，而且还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味道，结果网站将此人驱逐出去。正式公布的维基政策要求，条目应保持中立立场，成员之间应以礼相待。任何重大的争论都会通过 3 级上诉，最后一级上诉由挑选出的 12 名志愿者组成的仲裁委员会处理。在此之后而且只能是在此之后──你的无偿工作就会成为历史。

      如何激励并管理一支由 3 万名志愿者组成的劳动大军“我不是那种非得让所有人累得汗流浃背才肯罢休的 CEO。”──马尔腾　米科斯MySQL 公司首席执行官招聘 聘用辛勤工作的远程员工，需要有不同的思维方式。MySQL 严格按照候选人的才干予以选拔，这种才干并非是与人为善。它的用户群就像是一个虚拟的棒球分会，它可以让公司通过观察成员处理各种技术难题的情况来评判人才的能力。

      交流 在召开网上会议时，高级经理不仅让员工自由发问，而且还鼓励大家通过 Skype 软件进行电话交流。“声音比文字更亲切，而且更有助于促进真正的理解，”支持主管巴兹尔说。

      鼓励顾客 MySQL 允许用户改进产品，方式包括针对其数据库软件提交漏洞报告。用户的动力哪里来？除了其他因素外，他们还希望迅速校正软件，并确保下一个版本的软件更好地满足其需求。

译者: 钱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