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企业产业升级悖论

 
      2008注定是一个悲情之年，华尔街那些平日里光芒万丈的投行精英终于给全世界惹了大麻烦，而元凶没有别的，只有贪婪。华尔街的耻辱让全世界人民患上了集体抑郁症，在这块遮羞布没有被彻底拉下之前，关于中国中小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的报道就充斥于各大主流媒体，而眼下刚刚传出的合俊集团在东莞樟木头的两家工厂——合俊玩具厂和俊领玩具厂同时宣布倒闭的新闻更让我们为中国的民营经济捏把冷汗，难道熊真的出没了？

      改革开放30年的繁荣昌盛大部分要归功于民营经济的活跃，正是由于民营经济的活力成功地冲击了僵化的国有经济才使得整个中国经济从此开始欣欣向荣，然而30年后，中国的民营经济却与低水平、低利润、无前途等词汇联系在一起，陷入了发展甚至生存的困境。长久以来，关于民营经济出路在何方的讨论不绝于耳，各方的观点最终均集中于产品转型、产业升级方面，这一点没错，但是对于往哪里升级以及如何进行升级，却没有更多的讨论，更令人心忧的是，对于产业升级的难度我们明显认识不足，甚至有些官僚与草率，面对身处水深火热的民营经济，一句“为什么不搞产业升级”的质问不禁让人联想到晋惠帝那句赫赫有名的“何不食肉糜？”

      产业升级的出路何在？

      2008年的中国企业500强，不妨可以更名为“国有企业500强”，仅从数量来看，国有企业上榜331家，占66％，私营企业98家，占9％，似乎民营企业比往年有进步，但从收入和利润来看，国有企业营业收入、利润占全部企业的八成以上，相比之下，上榜的近百家私营企业创造的利润不过1055亿元，大体相当于中央企业的1/10，国有企业真可谓波澜壮阔。并非中央企业更懂得赚钱，仅仅因为它们控制了最赚钱也最有保障的行业，原油、天然气、乙烯、电讯、民航、电力、汽车、高附加值钢材、船舶、海运、港口、铁路等等，在所有这些领域，我们的国有企业风光无限，在国企“关系国计民生”控制权的图谋之下，这些领域逐一沦为私营资本的禁地，民营企业胆敢擅入者一律格杀勿论。相反，与国企经营领域的垄断相对应，民营企业从事的任何领域都对国企敞开大门，更为可怕的是，只要有利于其自身利益，凭借关系、资金等庞大资源，国有企业可以轻易的把原来竞争的行业垄断化，一个生动的案例是，大量民营加油站在中国石油、中国石化的逼迫下被低价出售的辛酸至今仍让当初的投资者耿耿于怀。

      30年前，国退民进的突破搞活了中国经济，而30年后，在国资委的强势主导之下，国有企业如摧枯拉朽般的收复失地，民营经济被牢牢的禁锢于那些入不了国企法眼的行业，在 “国进民退”的不对称反攻之下，如何让呼吸尚且艰难的民营经济产业升级？可以肯定的说，如果生存空间被继续压制甚至压缩，指望民营经济在低技术含量行业内进行所谓的产业升级仍然只是大家不切实际的空想而已。

      产业说升级就能升级？

      中国经济的腾飞自一开始就与制造业紧密相连，一方面是缘于制造业有低的进入门槛，一方面则与中国庞大的劳动力供给有关。在经历了“中国制造”的短暂兴奋之后，过度的资源消耗与严重的环境污染终于不得不让我们认真反思中国经济的前途。施振荣先生有个著名的微笑曲线理论，大体是说处在价值链上游的研发以及处在价值链下游的营销附加值最高，而处在价值链中间的制造环节却是附加值的低谷。郎咸平教授也有一个类似的“六加一”大物流理论，“六”指产品设计、原料采购、仓储运输、订单处理、批发经营、终端零售等环节，“一”指加工制造环节，产品的价值增值绝大部分被“六”占有，而“一”得到的不过是残羹冷炙而已。不论是微笑曲线还是“六加一”，所揭示的道理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中国要想变成真正的经济强国，必须丢掉目前以简单加工制造为主要竞争手段的帽子，向产业的纵深层次发展。

      产业升级的共识有了，但是一个值得我们警惕的问题是，至少到现在，大部分人对于产业升级的困难并没有真正的体味，想当然认为产业说升级就升级的大有人在。产业升级虽然说起来就简简单单四个字，好像只是企业的事，但是，理性的思考之后，不难发现产业升级归根结底体现的恰恰是一个国家的综合竞争力，与国家的发展层次息息相关。国家发展层次的支撑是这个国家的企业层次、教育层次以及制度安排，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相比仍然有着巨大的差距，拿中美两国做一个简单的比较，2008世界500强企业美国公司占了153个，而中国仅占29家，更遑论我们这29家除联想外全部是靠国家资源堆砌而成的国有企业，2008世界大学学术排名500强（ARWU）美国大学也占有明显的主导地位，占据了前20名中的85%、前100名中的54%，国内名校如北大、清华等都排在200名外，未能进入世界一流大学之列，而制度安排方面，我们在公司治理、产权保护、金融保险等诸多方面都不可与美国同日而语。产业升级的背后是国家综合竞争力的提升，而国家综合竞争力的提升则需要教育、制度安排的支撑，从这个意义来讲，我们目前要进行的从简单的加工制造向价值链的纵深层次转移的产业升级道路必定道路漫长且困难重重，没有对这个问题的深刻理解，产业升级中的小小挫败反而会严重打击我们奋发图强的决心。

      10月23日，中国人民银行进一步调整了货币政策动向，引导和鼓励银行业金融机构加大对中小企业的信贷支持力度，与此同时，财政也将加大力度在担保、贴息等方面给予中小企业信贷扶持，而再次传出的财政涉及1500亿元的增值税减税方案则更令人高兴，这一连串的政策背后，我们都看到了中央政府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意图，保增长的唯一理由就是保就业，而民营企业正是解决就业问题的最主要贡献者，所以，在给民营经济喘息时间的同时，我们更要呼吁扩大民营经济的生存空间，因为时间与空间，都是中国民营经济产业升级所不可或缺的。

      文章部分内容摘自经济观察报2008-09-08《更大的央企还是更强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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